“江述……”
幾秒的靜默無聲, 對於顧知薇來說，卻如同過了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她小聲開口，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語氣, 不知自己身處夢境還是現實。
江述聞聲, 悄然退開身去。
顧知薇隻感覺掌心的涼意突然消失了，男人冷峻的臉也遠離了她的視線。
剛才還脹滿的心臟，徒然被抽空了一般，落差尤其大。
“睡吧。”沉冷的男音如常, 聽不出有什麼異樣。
隨後顧知薇身旁一陣悉索聲，江述躺下了，一副困了的樣子。
仿佛之前什麼都沒發生。
這讓顧知薇不禁懷疑……那一切難道隻是她的幻覺？
江述躺下後便閉上了眼睛，真的睡了。
偌大的房間裡，一片死寂。
隻剩下顧知薇還睜著眼睛, 還在糾結，自己到底是睡迷糊了出現了幻覺，還是江述親了她的額頭？
顧知薇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之前那種柔軟的觸感，那麼真實……
她要不要問一問江述？
……還是算了。
要是江述說他沒有親她, 那豈不是又會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尷尬。
思來想去, 顧知薇也選擇當做無事發生。
因為她實在是覺得江述不可能會親她。
而且她也沒有親眼看見他親……單憑感覺就下決斷, 未免太草率不靠譜。
所以最終為了讓自己不再繼續耗費精神思考這個問題, 顧知薇選擇說服自己，忘記那莫名其妙的觸感。
-
翌日清晨，顧知薇醒得有些晚。
她是被康晚寧打電話吵醒的, 房間門裡很安靜，便顯得手機裡傳出的康晚寧的聲音非常聒噪。
“知知，你起了沒？”
“已經快八點了, 趕緊起床洗漱下樓吃早飯，咱們今天還要去爬山呢。”
“……”
顧知薇記不得自己昨晚幾點睡著的了，隻知道現在她很困，根本不想起床。
所以她蹙著眉，眼睛都沒睜，對電話那頭的康晚寧道：“你們去吧……”
“……我今天隻想在酒店裡補覺。”
“你們回來了……再叫我。”
顧知薇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極了。
隔著手機，康晚寧都能感覺到她濃濃的困意。
康晚寧就奇了怪了：“昨晚去酒吧嗨到淩晨四點的明明是我們，你又沒去……怎麼反倒是你起不來了？”
話落後，康晚寧似想到了什麼，聲音突然壓得很低：“不會是昨晚你和江述同床共枕，擦槍走火……”
“做了什麼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吧？”康晚寧聲音噙笑，字裡行間門意味深長。
顧知薇困得厲害，不想與她辯解，直接掛斷了電話。
世界因此重歸寧靜。
可幾秒鐘後，顧知薇強撐著睜開了眼睛。
她偏頭看了一眼身旁，已然是空蕩蕩。
江述不知了去向。
顧知薇思索了片刻，拿手機看了一眼微信。
果然微信上有江述給她的留言。
[我在薛盛的房間門，有點工作上的事跟他談。]
[你醒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看著這兩條消息，顧知薇越發堅定昨晚是自己睡迷糊了，產生了錯覺。
像江述這樣做事情有始有終的人，如果真的親了她，怎麼可能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白白占她便宜。
再說了，他又不喜歡她，怎麼可能親她。
顧知薇懷疑自己怕不是魔怔了。
隨著時間門的流逝，顧知薇的思緒清明了一些。
她沒給江述打電話，隻下床去了一趟洗手間，然後回床上繼續睡覺。
實在是困得厲害，顧知薇怕自己強撐著起床跟他們去爬山，可能會在半道上猝死。
-
江述從薛盛房間裡回來時，顧知薇已經睡著了。
房間門裡空調冷氣很足，全遮光的窗簾隔絕了窗外的豔陽，屋內暗沉沉的，有點晝夜難分。
又是整宿沒睡的江述在這麼舒適的環境下，也難免覺得疲憊，困意席卷上來。
他捏了捏鼻梁，將筆記本電腦放在了沙發那邊的茶幾上，自己也在沙發落了座。
片刻後，江述看向床上沉睡不醒的顧知薇，想到自己昨晚一時衝動，親吻她額頭的事。
他心裡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駭浪，又激了起來。
江述不清楚，昨晚他親上顧知薇的額頭時，她是什麼感覺。
當時她睡得有些迷糊，伸手摸到了他的臉。
那一刹，江述體會到了前所未有過的慌亂。
心臟亂跳，不受約束，心裡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頭。
後來，江述雖然沒有逃跑。
但他卻憑借著超強的心理素質，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在顧知薇身邊躺下。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個時候江述心裡想的是，如果顧知薇追問他，他該怎麼回答。
內心忐忑，又有點期待。
可一直到顧知薇再次睡著，她也沒有追問他一個字。
仿佛那一切，真的沒有發生過。
事到如今，江述仍舊沒有弄明白，他對顧知薇是一種怎樣的心理。
她的出現和存在，就像是他在學術研究的道路上遇到了一個從沒遇到過的新鮮的問題。
最難辦的是，他身邊似乎沒有人能為他解答這個問題。
因為薛盛也好，包遠飛也罷，他們都還是單身，沒有一個人有過結婚的經曆。
江述認為，他和顧知薇之間門的問題，應該屬於夫妻婚內相關問題。
所以他直接排除了未婚甚至母胎單身至今的薛盛幾人。
在沒有找到有資曆的前輩之前，江述隻能靠自己揣摩。
但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比他遇到過的任何一個代碼，任何一段程序更難理解和解決。
他昨晚在床上閉目想了很久，直到身旁傳來顧知薇勻稱的呼吸聲，他才停止思考，轉頭盯著她靜美的睡顏看了很久。
後來那種生理上的衝動又沒頭沒腦地衝上來，江述覺得難捱，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樣。
空調冷氣也澆不滅他身上蠢蠢欲燃的火星。
所以最後，江述下床了，帶著筆記本電腦去了薛盛的房間。
後來江述擔心顧知薇醒了擔心他，所以才給她發微信，打了聲招呼。
隻不過，他並沒有等到顧知薇的回複。
眼下看來，很可能自從他離開房間以後，顧知薇就沒有醒過。
江述的思緒回籠後，他看了一眼時間門。
已經上午九點多了。
從薛盛房間門出來時，他就被告知，回屋洗漱後快些下樓吃早飯。
最晚十點半，大家要整裝出發，去自然景區爬山。
江述本來想叫醒顧知薇的，但轉念一想，不如讓她再多睡半個小時也好。
她那份早餐，一會兒他帶回房間來。
這麼一想，江述自己洗漱完，悄聲下樓去了。
到了樓下，和康晚寧他們碰麵，江述這才知道顧知薇原來之前醒來過。
康晚寧給她打過電話，她說不去爬山了，要在酒店補覺。
“江述，要不你也留在酒店補覺好了，正好和知知做個伴？”康晚寧一心為著好姐妹的幸福著想。
卻不知江述根本靜不下心和顧知薇同床共枕。
他深以為，要是他也留在酒店，可能對於顧知薇來說，會是一個潛在的危險。
所以思索了片刻，江述拒絕了康晚寧了提議：“不了，我跟你們去爬山。”
康晚寧：“……”
她從江述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
隻覺得他冷冰冰的樣子，根本就是斷情絕愛，油鹽不進。
為此，康晚寧在心裡替顧知薇默哀了幾秒，為她漫漫追夫路發愁。
“我留下吧，我也想補個覺。”陳靜冷不丁開口，打斷了康晚寧和江述的談話。
他們昨晚在酒吧也嗨得挺晚的，陳靜也發困，實在不想上山去折騰。
於是陳靜留下了，正好和顧知薇做個伴。
-
顧知薇一覺睡到了下午五點多。
窗外已是日暮西斜，天際晚霞絢爛，層層疊疊的雲如同魚鱗一般，顏色由深至淺。
整片天空，如同一幅色彩鮮豔的油畫。
與窗外美景不同，顧知薇的房間裡一片昏暗。
她醒來時，渾渾噩噩的，根本不知道這會兒是白天還是黑夜。
後來顧知薇找到了手機，又把房間門裡的燈打開了，這才曉得，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快六點的光景。
按理說，他們今晚是要回深市市裡的，酒店的房間門中午就該退了。
但因為顧知薇和陳靜都要補覺，所以她們睡覺的房間並沒有辦理退房手續。
薛盛他們的行李，全都放在陳靜和康晚寧住的房間裡，沒有來打擾顧知薇。
這些都是顧知薇洗漱時給康晚寧打電話得到的消息。
康晚寧還說，他們已經下山了，在回酒店的路上。讓顧知薇和陳靜收拾一下，他們到酒店就辦理退房手續，然後開車回深市。
六點半的樣子，江述他們回到了酒店。
稍作休息，七點整出發，開車回深市。
介於江述太過疲憊，他的車是薛盛開的。
副駕駛坐的人換成了陳靜，康晚寧和顧知薇、江述坐在後座。
江述上車便睡了，靠在車窗那邊，抄著手，幾乎秒睡。
顧知薇坐在他和康晚寧中間門，肩膀幾乎全程貼著男人的手臂。
那一側手臂上的肌膚，始終暖呼呼的，溫度不容她忽視。
江述睡覺很乖，不會亂動，也不會打呼嚕，呼吸很平順，基本維持一個姿勢，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塑。
坐在顧知薇另一邊的康晚寧挽著顧知薇的胳膊，瞄了江述好幾眼，在她耳畔小聲道：“不得不說啊，你家江述的顏值真的一絕……一眼驚豔也就罷了，居然還越看越好看。”
顧知薇笑了一下，給了康晚寧一記“那是當然”的眼神。
康晚寧趁機問她：“我看江述今天爬山的時候狀態也不太好的樣子……你倆昨晚……”
她點到為止，然後滿眼堆笑地打量顧知薇，眼神頗為意味深長。
顧知薇自然讀懂了她的意思，嗔怪地瞪了康晚寧一眼：“彆瞎想，什麼也沒有！”
她倆咬耳朵，聲音很小很小，哪怕是坐在前麵的陳靜和薛盛也聽不清。
隻知道她倆在交頭接耳小聲嘀咕。
至於嘀咕了什麼，不知道。
就在這時，顧知薇的手機響了一聲。
是錢朵朵發來的微信消息：[知知，有件要緊的事我得告訴你！]
沒等顧知薇發消息細細追問。
錢朵朵的消息又過來了：[今天爬山的時候，我撞見祝妍和你家江述落後一截，單獨聊了什麼。]
[當時我覺得納悶兒，倒也沒有多想。]
[但是剛才，蘇震告訴我說，今天在山上，祝妍跟你家江述表白了！撇嘴.jpg]
[她可真是不要臉！氣急敗壞.jpg]
顧知薇看完消息，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
一旁的康晚寧見狀，不由抬高了一些分貝問她：“怎麼了？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
顧知薇皺眉，沒說話。
她給錢朵朵回了一句“謝謝”，然後揣起了手機。
視線微轉，落在了一旁熟睡的江述身上。
想到錢朵朵說的那件事，再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安然入睡的江述。
顧知薇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
車輛進入市區後，窗外的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沉。
路邊的燈光循序投入車內，光影流轉在靠著玻璃窗睡覺的江述身上。
他側臉輪廓，忽明忽暗，虛實不清。
這段時日的相處，也給顧知薇這樣的感覺。
江述對她，其實挺好的。
他儘到了丈夫該儘的義務，各方各麵都對她照顧有加。
但他的好，總讓顧知薇覺得不踏實。
或許是因為沒有感情作為基礎的緣故，顧知薇覺得江述對她的那些好都隻是浮於表麵，從未走心。
很可能下一秒，江述就會收回所有的好，與她之間的距離再次拉遠。
他們之間門的婚姻關係，令顧知薇的處境非常尷尬。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在麵對祝妍時，顧知薇心裡那種淡淡的無力感。
誰讓她知道她和江述的婚姻是一場協議關係，她作為“江太太”的這個身份，在祝妍這裡變得一文不值，毫無說服力。
顧知薇也變得沒了立場去質問江述和祝妍之間的關係和發展。
想到這裡，顧知薇心裡更難過了。
有種被人用絲巾勒住脖頸，折磨到窒息的感覺。
車開進市區，跟著導航，先去的彆離公寓。
這是從景區回來的時候，就定好的。
江述這輛車負責送康晚寧她們到彆離公寓，然後再送薛盛，最後才是身為車主的江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