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時隔這麼多年,顧知薇雖然記得他,卻也從來不敢攀這層關係。
就連當初上程江南的選修課,顧知薇也從未主動跟他提起過自己是顧堯野的妹妹。
程江南亦沒有提過。
顧知薇還以為,他根本不記得自己。
畢竟當初那為數不多的兩次碰麵,她還是個小鬼頭。
和程江南也隻是客客氣氣做過自我介紹罷了。
顧知薇沒想到程江南竟然記得她是顧堯野的妹妹。
而且今晚竟然主動提了起來。
“顧知薇?”程江南抬手在女孩眼前擺了兩下。
顧知薇回了神,視線也重新聚集到他臉上,微微一笑:“我哥他挺好的……剛和我嫂子度蜜月回來。”
程江南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麼。
因為他明明就知道顧堯野和江靜月剛度蜜月回國,不久前,他們才在初中同學聚會上碰過麵。
程江南方才不過是明知故問,沒話找話罷了。
他想,迂回地和顧知薇增進一些關係。
至少打破她心目中,師長和學生這層固定關係。
其實客觀上講,從顧知薇大學畢業那一刻起,他們就算不上是師生關係了。
如今她是深戲舞蹈專業的在讀研究生,而他是美術係的教授,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師生關係”,已經不會對彼此造成任何影響。
對於程江南而言,這就仿佛是打破了他心中最後一道禁忌。
那些悄然暗動的心思,像雨後春筍一樣,悄無聲息地冒出頭來。
以至於他今天聽說顧知薇也要參與市宣傳片的拍攝時,第一時間答應了電視台那邊的邀約。
席間,文旅局的領導和電視台的領導,相繼發表了簡短的講話。
顧知薇因為練舞運動量比較大,乾飯的時候還是挺專心的。
好幾次被左手邊的任惠提醒,讓她注意控製飲食,可不要在比賽前這一兩個月,把自己體重吃上去了。
顧知薇這才克製一些,多吃青菜少吃肉。
程江南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接了任惠的話:“任教授也不用這麼嚴苛,依我看,顧知薇她應該是吃不胖的體質。”
“平時運動量大,要是飲食上再苛待自己,當心哪天暈倒在舞台上。”
他的聲音溫和帶有春日的暖意,還噙著笑,是真的很好聽。
程江南半開玩笑的幫顧知薇說話,引得任惠多看了他幾眼。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具體又說不上來。
不管怎麼說,這頓飯,顧知薇並沒有苛待自己。
她吃完以後便在座位上等飯局結束。
期間偷偷朝江述那邊看了幾眼,始終沒能等到他回頭,視線也沒有對上過。
為此,顧知薇有些沮喪。
所以後來文旅局的領導和電視台的領導挨桌過來跟大家舉杯時,顧知薇也發泄似地喝了兩杯白的。
一旁的程江南看她喝了兩杯白酒,眼神微微詫異,還有些擔憂。
但他沒說什麼。
倒是任惠,擔心地看著顧知薇臉上肉眼可見地紅暈,有些急:“你這丫頭……喝白酒哪能喝這麼急啊,你看你都上臉了。”
顧知薇壓根兒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隻知道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聲音像是浸在水裡一樣朦朧不清。
再後來,顧知薇感覺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看東西居然出現了重影。
腦子也暈乎乎的,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意識也在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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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飯局終於結束。
江述喝了兩杯酒,覺得有些口乾,便喝了一杯白水。
離席的時候,他第三次將視線落到顧知薇那邊。
恰好看見她被任惠,以及她右手邊那個男人從座位上攙扶起來。
其實飯局開始之前,江述就注意到了顧知薇的存在。
雖然他不知道她是幾時進入包間的,但他猜到,她應該是受到了電視台的邀請,要參與這次市宣傳片的拍攝。
介於場合原因,江述並沒有去找顧知薇,跟她打招呼。
畢竟郭進和任惠全程也沒交流過,夫妻倆各坐一桌,各自在自己的領域裡觥籌交錯,如魚得水。
何況剛才文旅局的領導還拉著江述聊了幾句,似是對AI方麵感興趣。
江述見對方是真的對他的專業領域感興趣,所以陪聊了很久,也沒空和顧知薇打一聲招呼。
顯然顧知薇也一樣。
她隻顧著和任惠,以及她左手邊那個男人聊天,似乎並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這個念頭像是一顆火種,埋在江述心裡,暗暗灼燒著他,令他隱隱感到不適。
直至此刻,看見顧知薇搖搖晃晃站起身後,一把拂開了上前扶她的任惠,整個人身形不穩地跌進那個男人懷裡。
江述心裡那顆火種,蹭的一下,像放煙花一樣炸開來。
他沒等郭進和領導們打完招呼,身體已經不受控製地挪開了椅子,長腿闊步朝顧知薇他們那邊邁了過去。
程江南並未察覺有人靠近。
他的注意力都在喝醉酒的顧知薇身上。
她剛剛才將任惠拂開,身子一歪,眼見就要摔倒。
所以他上前半步,讓她靠在了自己懷裡,幫她穩住了身形。
“薇薇,你這丫頭……”任惠被拂開後,頓感頭疼。
她知道顧知薇喝醉酒以後很瘋,會性情大變,甚至六親不認。
但她沒想到她會推開自己,不讓自己去扶她。
而且眼下,顧知薇還靠在程江南的懷裡。
且不說一會兒被江述看見了,容易產生誤會。
就說程江南那人,他一向不喜歡被異性觸碰來著。
顧知薇就這麼倒在人懷裡,要是引得程江南不快該怎麼辦。
任惠心下火急火燎的,隻想趕緊把顧知薇從程江南懷裡拉出來,再好好跟人賠不是。
沒想到,顧知薇喝醉了酒那麼叛逆,不讓她做什麼,她就非得做什麼。
死活賴在人懷裡,不肯出來……
“薇薇,你乖啊。”任惠溫聲哄著,欲嘗試著再次上手拉她。
程江南見狀,擋下了任惠的手,溫和一笑:“算了,沒事。”
“我扶她去車上吧。”
任惠詫異了兩秒,有些遲疑:“程教授你可以嗎?”
“嗯,交給我吧。”程江南應了聲,看上去穩重靠譜,很有說服力。
於是任惠妥協了,打算跟他一起下樓,先把顧知薇弄上車再說。
怎知就在這時,一隻男人的手憑空探入了兩人的視線。
那隻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深得手控黨芳心。
快準有力地抓住了顧知薇一隻胳膊。
隨後,在任惠和程江南詫異之際,顧知薇被那人拽出了程江南的懷抱,落入了他的臂彎。
與此同時,低沉清冷的男音如刺骨的風雪,劈頭蓋臉地砸在兩人身上。
“不勞費心,我送她回去就好。”
程江南和任惠都覺得男音熟悉。
兩人先後轉頭看向已經將醉得站不穩腳的顧知薇攬入懷裡的男人。
江述那張冷沉俊朗的臉,令他們兩人愣怔了片刻。
隨後兩人神色各異,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任惠感覺到了莫名的壓力,說話都差點不利索:“……是江述啊,你來得正好!”
“薇薇她住彆離公寓,你送她回去吧。”
江述頷首點了下頭,視線默默挪到了一旁的程江南身上,難得對一個感覺有些眼熟的陌生人產生了好奇:“這位是?”
任惠見狀,急忙介紹:“這位是程江南,我們學校美術係的教授。”
“程教授,這位是江述,他是薇薇的老公。”
程江南也點了下頭,朝江述伸出了手:“你好。”
江述看了他一陣,改單手攬著顧知薇,騰出右手來,與程江南握了手:“你好。”
程江南禮貌地笑了一下:“那顧知薇就交給你了。”
江述嗯了一聲,一貫地冷淡。
再後來,程江南跟任惠打了招呼,先走一步。
任惠也和郭進一起離開了,走之前不忘叮囑江述把顧知薇送回彆離公寓,這樣方便她明天起床後早點到學校。
江述應下了,帶著顧知薇下了樓,去地下停車場上了車。
因為了喝了酒的緣故,江述叫了代駕。
在等代駕到來的時候,他帶著顧知薇在車後座靜坐著等。
期間顧知薇歪著腦袋靠在江述肩頭睡覺。
江述則一直在想程江南那個男人。
他覺得他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不知過了多久,江述感覺腰上環上兩條手臂。
低頭一看,是顧知薇抱住他的腰,腦袋也更嚴實地貼在他胸膛,還一陣亂蹭。
蹭得他心裡燒灼,生出莫名的燥意。
顧知薇卻絲毫不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
手摸到了男人腰腹的肌肉紋理,頓時愛不釋手,越發過分。
本來思緒清明的江述呼吸越來越亂,頻頻滾動喉結,下頜微抬,仰頭深呼吸。
他試圖用這樣的方法,來壓下心中暗湧的躁動。
直到顧知薇在他懷裡輕喃了一聲他的名字。
江述滾燙乾涸的心裡,似迎來了一場春雨,心臟被淋得又濕又軟,似有什麼東西,在被催化。
突然間,江述腦子裡靈光一閃。
他想起來在哪兒見過程江南了。
回國那晚,和顧知薇重逢的時候。
她似乎就是從那個叫程江南的男人車上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