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真卻垂眸聽得十分專注。
“那你以為這胡大王到底是好是壞?”他輕聲問。
老周想都沒想,斷言:“這些妖怪就沒一個好人。我看這些妖怪留咱們養著就是居心叵測。”
孟子真眼神微微黯然。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茶衝過兩三遍,已淡得咂摸不出什麼味道,老周這才親自送孟子真到門前。
看孟子真蒼白文弱,溫潤如玉的模樣,老周抄起茄子,又抓兩根玉米,和診金一起,一並往他懷裡塞,安慰道:“積什麼功德,我看你上輩子就是個大善人,這些都是虛的,回頭多補補身子,長點肉……”
孟子真隻要了茄子和玉米,診金依舊分文未取。朝老周莞爾一笑,他嗓音輕而溫緩,但意思卻很堅定。
“老周,我這並不是給自己積功德。”
老周一怔,不解其意,孟子真卻朝他一擺手,提著藥箱,又踏著斜陽回去了。
連翹以為他不懂,但他懂得比他們更早,懂得比他們更多。
隻不論人或者妖,都希望他能遠離是非,永遠被瞞在鼓裡,既如此,他也不會辜負他們的好意。
若她本性為善,那便是錦上添花。
若她本性為惡,那她殺一人,他便救一人。
身為凡人,他能做的也隻僅此而已。
-
藏龍山地處瀟湘大澤東側,路途遙遠。
和從前夏連翹圍著淩守夷團團轉不同的是,這一路上她跟淩守夷都沒什麼多餘的交流。
一個原因是她自己有點兒過不去這個檻,彆人是睡過之後感情突飛猛進,她跟淩守夷睡過之後,氣氛倒是微妙得疏冷下來。
最主要的還是她感覺到淩守夷對她比之從前更為冷淡。
她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很成功,對淩守夷的態度也不再像從前那麼敏感,淩守夷的疏遠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能勾動她的委屈。
這跟她之前玩的乙遊其實有點像,她乾什麼其實都是三分鐘熱度,上頭的時候很上頭,玩個半年之後對紙片男人們的熱情也就迅速退卻,退遊退得乾淨利落。
雖然如今的淩守夷是真正的大活人。
夏連翹抿了抿唇。可她對他的感情未嘗不是出於一時的見色起意,醒脾作祟,並不真摯,到此為止對兩個人都好。
另一個原因則是老白現在對她跟淩守夷接觸十分警惕。
有時候夏連翹剛往淩守夷那邊走幾步,老白就把她喊回來,“連翹,過來。”
她不明所以,卻也不敢違背老白的意思,乖乖折返。老白現在已經懷疑她跟淩守夷之間有一腿了,她哪裡敢讓她知道他倆已經睡過。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夏連翹便順理成章地騷擾起李琅嬛來。
還是琅嬛女兒最棒!!
老白最近看到她都板著一張臉,淩守夷是麵無表情人形自走冰箱,唯獨琅嬛女兒不管她做什麼,她都會十分給她麵子地大力誇讚她。
“喏,琅嬛,這個小花給你!”
瀟湘大澤內靈氣充裕,路邊野草野花數不勝數。
看得出琅嬛這幾天精神不振,一直在憂心黑老大的事,夏連翹卯足了勁兒要討她歡心,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集齊一小捧野花,獻寶般地送到李琅嬛麵前。
李琅嬛受寵若驚:“給我的嗎?”
“好花配美人嘛。”夏連翹笑眯眯。
李琅嬛臉色微紅,很不好意思地接過她懷中的捧花。
白濟安看不過去,笑著拆台,“都是些野花,你聽她胡扯,就她這一張嘴,死得都能給你說成活的。”
夏連翹:“這怎麼是野花呢?這些野花被我送給琅嬛之後就賦予了獨一無二的意義!”
“從今天起,琅嬛就擁有這個世界上獨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小花了!”她一本正經,義正言辭。
一招鮮,吃遍天。從小到大,這套話術沒少被她用來對付她媽她姨媽她同學朋友。
每次效果都十分喜人。
這次也同樣如此。
李琅嬛珍重地收了。夏連翹轉過身一看,看到白濟安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就果斷薅了一把路邊的狗尾巴草塞到了白濟安手裡。
“這根狗尾巴草就給白大哥了。”
“恭喜白大哥擁有了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狗尾巴草!”她啪啪鼓掌。
白濟安冷笑:“皮癢了是麼?”
一道視線忽然射來,存在極其鮮明,如刀剜劍刺一般,夏連翹一怔,頭皮一陣發麻,一扭頭就對上一雙冷黑的雙眼。
原本還一己之力孤立他們所有的人淩守夷倏忽間玉容變色,雙眸冷淡如冰,冷冷地瞧著她,眼裡甚至還掠過點痛恨和受傷。
她一怔,下意識檢討起自己剛剛的言行舉止來。
怎麼了?
她剛剛好像也沒說錯什麼話吧?
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淩守夷便又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