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守夷壓力頓增。
第一人的大戟砍向他的肩頭,淩守夷眉頭都沒皺一下,不改其色,一劍刺穿他的咽喉。
取而代之的是腹部被長矛搠入,血流不止。
淩守夷目光一冷,飛劍削去第二人半邊身子,同時麵無表情拔出長矛。
而此時,飛梭也射入他左臂,險些把他一條胳膊削下來。
淩守夷驅動劍光將這人攔腰截斷,掏出一粒丹藥服下,指尖在臂膀處一抹,華光一閃,勉強穩住傷勢。
眾妖紛紛怔住,見這少年修士冷冷淡淡,刀劍加身,卻殺氣衝霄,行所無事的模樣,內心大駭,一時之間門不敢上前。
這一愣神的功夫,又被淩守夷搶占先機,一口氣殺了幾個,終於殺到錢玄祖麵前。一道劍光直將門板飛劈成幾大塊,可淩守夷卻無暇去看屋內的情形。
錢玄祖心頭震動,麵色終於為之一變,縱起一道黑色霧氣,迎上淩守夷的劍光!
錢玄祖畢竟是化丹修士,霧氣鋪開,淩守夷眼前頓時為之一黑,不辨日月。四周陰風呼嘯,鬼哭狼嚎,如墜泥犁。
劍氣被這霧氣裹住,一磨一消,頃刻間門便消散於無形。
錢玄祖一口氣足足鋪開數裡,看起來沒有形體的黑霧,竟重若千鈞,泰山壓頂般朝淩守夷覆壓而來。
淩守夷麵色不變,劍光如流螢般點點綻開,竟將這黑霧牢牢架在距自己身前三尺之遠。
錢玄祖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他以為淩守夷不過明道境的修為,二人相差一個大境界,靠修為深淺便能將其壓製。
沒想到,一擊之下,竟然拿不住他。
即便如此,錢玄祖也沒有改變策略。這少年道人一路殺來所消耗的修為定不在少數。他正是料想到這一點,方才叫群妖繼續上前消耗。
鬥到現在,淩守夷恐怕已是強弩之末,他隻需穩紮穩打,不愁贏不了他。
錢玄祖氣沉丹田,大喝一聲,鼓動真元,催動黑霧不斷下壓。
果不其然,在黑霧的逼近之下,護衛在淩守夷身邊的那數點劍光,也開始如風中殘燭一般飄搖不定。
錢玄祖指揮霧氣繞著淩守夷周身不斷旋轉嘯聚,用水磨功夫小心消磨淩守夷氣劍上的劍意。
隻要淩守夷護身的劍氣稍有鬆動,頃刻間門這些黑霧便能纏裹上去,奪他性命。
淩守夷薄唇微抿,自正陽劍宗奔襲到玄之觀地界,他幾乎未曾休息過哪怕一刻。在黑霧的壓迫之下已顯露出頹態,周身的劍芒一簇接一簇,簌簌熄滅。
滅到隻剩下胸前一口氣劍還在勉力支撐。
錢玄祖心裡微喜,耐心地指揮霧氣繼續下壓,四方霧氣聚集在一起,中心最濃的霧氣即將觸碰到淩守夷肌膚的刹那間門,忽聽聞少年一聲冷哼。
錢玄祖心裡一緊,意識到不妙,卻已經來不及,下一秒,他眼前突然一片熾白,劍光暴漲。
原本熄滅的簇簇劍光竟然與那唯一一口氣劍交相融合,交融成一把巨劍朝眼前黑霧最濃的中心一劍劈落!
不好,錢玄祖心中驚呼,忙迅速收回霧氣,可即便如此,黑霧還是被這劍芒蕩去三分之一。
看得錢玄祖心在滴血,再看向淩守夷時,麵上更添幾分鄭重。
一生二,二生三,能一氣凝結數十道劍氣在他這個年紀已實屬不易。
但劍氣並不是凝結的越多就越好,需知曉,劍氣越多,便越難駕馭,就像人一心不能二用,就算能凝結出上百道劍氣,駕馭不好又如何?
錢玄祖太清楚像淩守夷這樣的年輕俊傑了,因為年輕,所以心高氣傲,魯莽大膽,為追求威風,不惜犧牲實用性也要多化出幾把氣劍出來。
而眼前這少年竟一聲不吭,隻為化繁為簡,誘他入彀,一氣歸元。
但……即便這樣,又如何?
錢玄祖稍微收攏霧氣,後退半步,一捏指訣,又從頂門中祭出一排排黑色的,不過指長的小箭出來。
彆看這些小箭通體漆黑,卻是他從玄門中得來的正經法寶,道家崇黑,故名曰玄澤金箭,飛起時,專刺人骨竅。
霧氣配合玄澤金箭,這一次來勢更為凶猛。
饒是淩守夷抬眼看到小箭如飛蝗一般鋪天蓋地而來,心中也不由一沉。
錢玄祖所料不差,支撐到現在他的確已近強弩之末,腹中靈氣竭力運轉,丹田疼痛幾乎爆裂。
他竭力凝成的那把巨劍,也被接二連三飛來的小箭一點點瓦解。
將巨劍吞吃乾淨之後,小箭如有靈智一般擺尾逕向淩守夷飛來。
饒是淩守夷勉力催動劍光抵擋去大半小箭,剩餘的小箭也如疾風驟雨般將少年身軀洞穿!
鮮血滂滂沛沛澆透半邊身軀。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淩守夷根根分明的眼睫一動,一滴鮮血順著他睫梢滑落,琉璃般淺淡的雙眼倒映又一波滿射而來的小箭。而此時,他的靈氣甚至連支撐他遁光離去都做不到。
眼看淩守夷即將被潮水般紛至遝來的小箭射成肉泥的刹那,忽然一道白練橫空飛出,卷起大半小箭往左側一甩!
一道冷凝,嚴肅,且熟悉的嗓音響起,“淩道友,我來助你!”
淩守夷一怔,抬眸看去,隻見遠處劍光如雨,白濟安腳踏劍光,帶著一眾正陽、玉霄弟子終於殺到。
他腳下劍氣充盈磅礴,正氣浩然,如雲卷舒,幾乎占據半邊天空,正是化丹之後升入悟道境,修為廣袤深邃之相。
淩守夷為人素來矜傲爭強,此時卻無暇與他比較什麼。
錢玄祖一看天邊突然冒出個化丹修士,還帶領一眾玄門明道境弟子,當下二話不說,黑霧卷起玄澤金箭,扭頭便往丹房裡逃竄。
淩守夷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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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連翹抬起頭,一眼就看到麵色震駭的錢玄祖。
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就沒看到他這麼狼狽過,大部分時候錢玄祖都是一副溫和的,從容的,人麵獸心的模樣。
但此刻,他風度全無,如躲天敵一般飛也般地逃竄回丹房。
她心裡咯噔一聲,原本因為虛弱而短暫失去神誌的大腦也立刻清醒過來。
剛剛她也聽到了外麵打鬥的動靜,她目前在這個狀態,連睜眼都廢力,更彆說逃跑了。
錢玄祖逃回丹房也不看她,而是直衝到鼎爐前,一掌打翻鼎爐。
爐蓋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從爐內緩緩飄起一顆拳-頭大小的,渾圓的,黑如流動的汙墨一般的丹藥。
“九天十地陰魂練魄丹。”看著這顆妖丹,錢玄祖喃喃自語,臉上竟帶出幾分狠厲之色,伸手一點,丹藥落入掌中。
他這才仿佛想起什麼,目光緩緩地落在夏連翹身上。
……
片刻功夫後。
錢玄祖施施然端坐在門口,冷著臉對上門外白濟安、淩守夷一乾人等,一手攥著那顆妖丹,而夏連翹,則被他牢牢掐住脖子,拎在半空。
“連翹!!”白濟安先是一驚,後怒。
有正陽宗弟子忙過來扶淩守夷。
淩守夷不動聲色推開他的手,目光直直地凝向錢玄祖。
那正陽弟子一愣,順著淩守夷的目光才發現,他看的是那個血葫蘆似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