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忘記呢？他的執念，他心底的一朵花，就像弓箭上的那朵花一樣，除非弓斷了，花無論如何都在。
他果然是愛著桑伊的，不僅僅單純的是朋友而已。
但是他似乎發現得太晚了。
不晚。
不晚。
桑伊和他的父親之間沒有感情，他隻需要讓桑伊記起來，桑伊肯定不會再和他的父親結婚的。
他更不明白，“明明你不愛他，為什麼要成為他的王後？”
“如果你想獲得一個答案的話。”桑伊說道，“那麼就是我想成為王後吧，否則我從人族千裡迢迢地來到精靈族又是為了什麼呢？”
萊戈拉斯不相信桑伊說的話，他看著桑伊的背影，堅定起來，“等你記起來，你肯定不會願意再做他的王後。”
桑伊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再回頭。
他走了沒幾步就看見了身後跟著精靈的格羅芬德爾。
精靈領主臉上還帶著一分尷尬，很快他恢複鎮定說，“抱歉，我並不是有意聽你們談話的。”
桑伊：“……”
“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格羅芬德爾又說，“你不用擔心我會說出去。”
為什麼好像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啊？桑伊有些頭禿。
“我應該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桑伊說。
“啊，是的。”格羅芬德爾點頭，他微笑起來，“隻是精靈王子單方麵的愛慕的人即將成為他父親的王後。”
桑伊：“……”
“萊戈拉斯隻是把我當做朋友。”
“這話，你相信嗎？”格羅芬德爾問。
桑伊沉默了一瞬又說，“我們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不是嗎？”
“是的。”格羅芬德爾輕聲說，“但是，還是得讓精靈王子克製一下自己的感情對嗎？否則在婚禮前爆出來這樣的事情，對你、瑟蘭迪爾還有萊戈拉斯都不好。”
桑伊抬眸看著麵前的精靈領主。
“你很漂亮很可愛。”格羅芬德爾說，“被人所愛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父子愛上同一個人族男子這樣的事情，並不是什麼能被稱頌的事情。他們不會譴責愛慕者，隻會認為是你勾引了精靈王父子，千百年來，都是這樣的，他們隻會把矛盾對著弱者。”
桑伊微微一頓，他本來以為格羅芬德爾會譴責他，誰知道居然是在真心實意地為他擔心。
精靈都是這樣善良嗎？
他輕聲說，“謝謝，但是應該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因為精靈王並不愛他，而精靈王子……隻是對記憶裡的自己有濾鏡罷了，時間久了，精靈王子就不會再喜歡他了。
雖然桑伊並不知道，為什麼萊戈拉斯會對少年時一個看不見的人念念不忘。
格羅芬德爾笑了一下，他知道桑伊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這本來也是他們三個人的事情，他不應該過多地插嘴。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地就和桑伊多說了幾句。
桑伊和格羅芬德爾錯身離開。
格羅芬德爾看著桑伊的背影，又平靜地收回目光。
他喃喃自語，“現在不放在心上的話，之後可是會傷心的。”
……
外麵的天早已經黑了下來。
在遮天蔽日的大樹下，木屋裡更是黑沉沉的。
躺在床上的青年微微蹙著眉，他似乎是做了噩夢，整個人蜷縮起來。
像是有一團火在監視著他，這感覺令他感到恐懼。
是什麼？
是人類嗎？
還是什麼怪物嗎？
但是為什麼會看著他？
那種窒息的恐懼感迫使桑伊睜開了眼，黑夜中什麼都沒有，除了一絲從樹枝間泄露出來的月光，既沒有一團火，也沒有人監視他。
隻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桑伊摸了一下額頭的冷汗，下床倒了杯水喝下。
他重新躺下，把那古怪的夢境都壓下去，這才緩緩地陷入睡眠。
這次他夢到了少年時候的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握著新打的弓笑眯眯道，“現在這把弓屬於我們兩個人了。”
“但是我又不會射。”桑伊試著握了握，“好沉。”
“你不會我教你啊。”萊戈拉斯握著弓遞給桑伊，他的眼底帶著笑意，“桑桑，握住。”
看不見的靈魂握住了這把沉甸甸的弓，萊戈拉斯站到桑伊身後，然後握住了桑伊的手。
他嗅了一下好友身上清甜的香味，又說，“看前麵，你想射什麼？”
“什麼都可以嗎？”
“我射藝很不錯。”萊戈拉斯說，“你想射什麼都可以。”
“看見你的前麵沒有，有一片葉子，現在風吹起來它晃蕩了。”桑伊聲音裡帶著幾分笑意，“小葉子，射那片葉子吧。”
萊戈拉斯一下子笑起來，他說，“好啊，射那片綠葉。”
桑伊眉眼一彎，“你不覺得，這好像在說射你一樣。”
“不覺得。”萊戈拉斯說，“因為我在你身後。”
他握著桑伊的手抬起來，對準了那片緩緩停下晃動的葉子，然後說，“放箭。”
那支箭直直的穿透了綠葉插在樹乾上，萊戈拉斯牽著桑伊的手走過去，他邀功道，“怎麼樣？我說我很厲害吧？”
“是，王子殿下。”桑伊說，“你超厲害的誒。”
被誇獎的小王子臉色一紅，他又說，“這把弓光禿禿的，我們給他準備一點什麼東西吧。”
“葉子。”桑伊說，“刻葉子就好了。”
“刻葉子做什麼？換一個。”萊戈拉斯說，“換一個，可以代表你的。”
“代表我的？”桑伊有些苦惱，“那我不知道啊，什麼能代表我？”
“我是葉子你就是花啊，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萊戈拉斯說道，“葉子和花都刻上去就好了。”
桑伊：“……嗯，好吧。”
萊戈拉斯雕刻得很認真，桑伊坐在他旁邊看著，極其無聊地靠在萊戈拉斯的肩上昏昏欲睡。
他嘟囔著，“小王子，刻完了叫我。”
萊戈拉斯的速度慢了下來。
他看著弓壁上的花葉，又偏頭，他看不見桑伊，但是桑伊就靠在他的肩上睡覺。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桑伊的腦袋按到了懷裡，手指輕輕地去撫摸桑伊的臉。
他能摸到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梁還有滑膩如同絲綢的皮膚。
這是自己的朋友，萊戈拉斯再一次想到，桑伊一定很漂亮，但是他看不見桑伊的模樣。
他沒有叫醒桑伊，枯坐在原地，守著桑伊睡覺。
……
萊戈拉斯走進書閣。
他知道桑伊在這裡看書，以前桑伊就很喜歡看書。
他繞著書架過去，看見了坐在床邊的人族青年。
似乎是聽見了腳步聲，桑伊抬眸看了過來，他定定地看了萊戈拉斯好一會兒又低下頭。
或許是因為萊戈拉斯給他看了弓，所以做了那樣的夢，但是就像是夢一樣，桑伊沒有太多的實感。
“桑桑。”萊戈拉斯輕輕地叫著，“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道歉？”桑伊微微有些驚訝，“你和我道歉做什麼？”
“昨天做了奇怪的事情，應該給你造成困擾了。”萊戈拉斯苦笑了一聲，“抱歉。”
“那個嗎？”桑伊說，“我忘了。”
萊戈拉斯在桑伊旁邊坐下，他沉默了好久才說，“你不要成為父親的王後可以嗎？”
桑伊偏頭看著萊戈拉斯，他說，“我要成為他的王後，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低下頭，“我不想你成為他的王後。”
“如果你介意我們曾經是朋友的話。”桑伊說，“反正我也忘記了，你不要在意。”
“如果是因為其他的。”桑伊靜靜地看著萊戈拉斯，“我已經要成為精靈族的王後了，並且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桑桑，你這樣對我太殘忍了，我不接受。”萊戈拉斯握住了桑伊的手腕，他笑得有些難看，“你現在隻是還沒記起來，你記起來肯定不會成為他的王後的。”
桑伊輕輕地把手抽回來，他說，“萊戈拉斯，我必須得再提醒你一句，我馬上要和你父親結婚了。”
“還有，你不要做那些會讓人誤會的事情，你的父親他是愛你的。”
萊戈拉斯手中空空的，他知道桑伊的意思，其他的什麼都好。
唯獨桑伊。
唯獨桑伊絕對不行，絕對不能給他的父親。
這是他找了很多年的人，一直放在心上的人，他不接受這個人成為他父親的妻或者夫。
他跟著桑伊站起來，跟著桑伊去放書卷，他說，“你不愛他，他也不愛你，你們這樣不會幸福。”
桑伊無奈地歎氣，“親愛的萊戈拉斯，這也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有關係，你是我的朋友。”萊戈拉斯咬了咬牙，定了定神說，“你還是我愛的人，桑桑，我找你這麼久，就是因為我愛你。”
萊戈拉斯還是說出來了。
桑伊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並不值得你愛，你不要愛我。”
“那是我的事情。”萊戈拉斯再一次握住了桑伊的手，帶著幾分強硬，“我就是愛你。”
桑伊這次沒能把手掙脫出來，因為萊戈拉斯握得很緊。
桑伊輕聲說，“我知道你心底不甘，其實你對我並不是愛情，隻是一種執念，萊戈拉斯，對嗎？”
“我能分得清，我可以分得清。”萊戈拉斯看上去要哭了，“桑桑，你不要否定我的愛意，我分得清。”
桑伊低聲說，“但是我不愛你。”
萊戈拉斯固執地看著桑伊，“你也不愛他，我天天來打擾你，直到你想起來和不做他的王後。”
桑伊：“……”
他看著萊戈拉斯，直把萊戈拉斯看得臉色發紅。
桑伊說，“你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
“我會。”萊戈拉斯說，“我還會去找我的父親。”
“找我做什麼？”瑟蘭迪爾平靜的聲音在兩個人身後響起，他的視線落在桑伊和萊戈拉斯握著的手上，“萊戈拉斯，你有話要跟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