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顏暮還沉浸在老同學互相調侃的氛圍裡;下一秒,尖銳的鈴聲提醒著她不愉快的婚姻。
是他,沈光耀。
他是發現了嗎?顏暮提不起所謂的興致來接通電話,但也之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有可能要為此而扯皮和相互推諉。
離婚分割的數額是巨大的。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必定會為此而鬨得不可開交。
這時候,顏暮為了避開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主動避開了蘇成大和林易渚,來到頂層空曠的花園裡,徑自走到了一把深褐色的太陽傘下。
太陽傘密布著林氏的logo,也為她擋去絕大多數的陽光。
這個季節的藤椅已經開始被太陽曬得微微發燙了,於是顏暮並沒有立即坐下,而是就直起身子站在太陽傘下。
她已然做足了談判的準備。
結果電話另一頭卻傳來熟悉的千篇一律的“我要出差一周”的消息。
對此,顏暮更是不滿。
一連自己在家裡消失了一天,他非但毫無察覺,而且還和平常一樣毫無表情地通知一聲。
有的時候顏暮並不認為自己像是沈光耀的妻子,她則認為自己更像是沈光耀公司打卡的機器。
他隻需要每隔一個固定周期打一次卡,就已經完成了丈夫的全部職責。
他不知道的。
比起要談判時爭鋒相對可能會引起的不快,這種長期以來被忽略被當作不存在的習慣更是令她感到悲哀。
“隨你。”
沈光耀恍若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敘事不明,聲線冷淡道:“這一次我是去吉隆坡,che的房間就在國際會議中心邊上的w酒店,你要是……”
他這又是何意?稍微透露出一些具體的行程和房間的號碼,以為自己就會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沈光耀是自信的。
但今天的他未免太自信了。
顏暮想不出自己有任何要亦步亦趨,生怕自己老公被奪走的理由,但在過往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裡,她真的膽戰心驚。
那種被拋下的中年女人的命運是可怕的。
但這一刻,她早已提前預知,就算不被拋下,她也逃脫不了不幸的命運。
她做出了最自私自利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我時間寬裕的話,你希望我過去?”她直白地將他想說的話宣之於口,中年夫妻之間本來應該就是百無禁忌的,但她也不知道在她和沈光耀之間到底是有什麼阻擋,才會導致這層無形的隔膜越來越深。
“對。”
“我不想去。”她將他的欲念表達清晰,卻又斷然拒絕。
憑什麼他會這麼自信地認為自己要跑大老遠的找他?難不成他們現在還在熱戀期麼?
“那就算了。”
沈光耀顯得並不在意。
但他本人心底還是有著巨大的落差,他搞不懂顏暮這個女人到底在玩弄什麼把戲,他不明白她前一天的熱情似火,後一天卻是這種愛搭不理。
他捉摸不透她。
下一秒,他的電話儼然被女人掛斷,沈光耀臉上更是失了笑,助理一臉驚恐,連忙在沈光耀身後隔開了一段距離,趕飛機的同時也不忍連連失神困惑,直到沈光耀麵無表情的冷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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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不近人情的沈光耀交談過後,顏暮並沒有顯得心事重重,她挽過頭發,見林易渚和蘇成大的談判事項幾乎已經達成,也就商量起了最後選址的事情。
顏暮原以為林易渚等人對商戶的傭金和地段應該不作了解。
卻沒有想過他能將十公裡內的地段價位悉數報出。
“那專業的事不如就交給專業的人。”顏暮莞爾一笑,順手拎包要走人。
她的意思相當清楚。
既然林易渚如此了解這些地段的情況,那不如交由他們去處理。
顏暮的確想先撤了,這對於蘇成大而言,可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但對於顏暮所擁有的以及即將擁有的數額來說,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
她想著這不過是她商業版圖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開端。
她已經介紹了相關人員的認識,也就並不打算繼續和他們攀談了。
離婚在即。
顏暮有自己的事要奔波。
林易渚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逾越同學關係的情緒來,隻是問了句,“急著要走?”
蘇成大這會兒本該清楚了解不該讓顏暮留下的。
他要斷絕林易渚任何的非分之想。
但真到了注資階段,簽立了各種文件合同,他反而有些不自然起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對林易渚不敢恭維,實在是害怕林易渚也坑了自己一把。
所以當林易渚提及“要不明天我們幾個人一起去看鋪子”的時候,他也沒有一口回絕。
顏暮的推辭已經溢於言表,溫和端莊的臉上依舊是恰到好處的優雅神色,哪怕是回拒,她仍然說得極有分寸,“我最近有些忙。”
蘇成大幾乎立馬妥協了。
他想顏暮對他的幫助可謂是太大了,如果這會兒自己還想著要拖著顏暮四處勞累的話,著實有些不道德。
林易渚側了側脖子,終於鬆動了馬甲上的幾顆鑽石紐扣。
他似乎在自己的場地都感覺不自在起來。
而自從鬆動了那幾顆扣子以後,呼吸也總算通暢了起來,他說話行事愈發就沒了束縛和規矩,“怎麼,你寧願忙著照顧孩子和你們家沈總,也不願意陪同老同學去看看選址嗎?”
“我並非不願意參與,”顏暮自始至終並沒有動怒,臉上的表情甚至泛不起任何的漣漪,她依舊維持著她的教養和禮節道,“我想,我之所以願意全權交給林總您和老蘇,也都是因為信任你們。”
正常人到這會兒都應該順著台階下了。
可偏偏林易渚就是個刺頭。
尤其是在聽見顏暮對於蘇成大的稱呼甚至都變成了“老蘇”,而對於自己仍然是不鹹不淡的“林總”時,林易渚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如白蟻噬咬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