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謝何醫生的照顧了。”
顏暮笑時如清朗的月光, 柔和端莊,卻又不失原本五官的神韻。
沈光耀愣神地站在門外,比起自己被黎柯文冒然領功的憤怒, 他更不喜此時兒子沈玨同病相憐般同情的眼神,事不宜遲道,“走。”
“爸?”沈玨困惑不解。
他的父親沈光耀如法國高盧雄雞,十分好鬥, 難得會有這種撲騰幾下翅膀又離開的慘敗。
沈玨也不知怎麼的就問起,“您真的不打算和媽媽見一麵了嗎?”
沈光耀放空的目光永遠在掠奪著外麵的風光,卻不關注身邊的人,他身上難得又這樣的自覺,“她並不需要我。”
沈玨本來也是打算讓他媽媽把他的撫養權從沈光耀那邊收回的, 他自始至終也就沒有真心挽回父母這段婚姻的意圖,這會兒就算難得一見發現了沈光耀的種種消沉, 而他也清楚地知道,沈光耀最討厭的就是兒子的哀憐和同情。
他作為兒子, 自以為也沒有愚昧到做為他前線搭橋的蠢事。
所以在沈光耀提出“離開”的想法後,沈玨不過遲疑困惑了片刻,很快他又緊隨沈光耀一起離開。
……
結果到了醫院門口, 沈光耀直接把他送上了車, 一把摔上車門, 他寬大而又青筋凸起的雙手撐在車窗上,目光冷淡地叮囑司機道, “用不著繞道,走高架橋,直接送他回家。”
在此之後,沈光耀卻沒有如同沈玨設想的一樣陪同自己上車。
沈玨納悶, “爸,你不是說你不去見媽媽了嗎?”
怎麼還有這操作,他也沒多想在媽媽麵前表現,但要是就連沈光耀這任忙碌的前夫也在,而放暑假的兒子卻不在,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了。
“爸,我年紀輕,人也機靈,要不還是我留下來吧,”沈玨笨拙地重新拉開車門,與沈光耀吐露道,“而且,那幾個叔叔大概率也不會為難我。”
這話的潛台詞顯而易見——
你留在這裡容易引發矛盾,可我畢竟是顏暮的親生兒子,所以那群叔叔不看我的麵子,也怕得罪我親媽,我才不會被罵。
可你就不一樣了。
你是前夫,你天生就不應該站在這裡,引發誤會也就罷了,最怕的是惹人心煩。
沈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走心,他並不知道他身上有著巨大的天賦,就比如說知道他的老父親哪裡痛他就往那裡戳。
沈光耀臉上幾乎已經血色全無,冷酷無情地直接車門朝裡推,直接對司機命令道,“帶他回去。”
他獨自踱步回來。
醫院的庭院景觀不能讓他和病人一樣重新燃起對生活的憧憬,但放不下的他最終仍然無法說服自己離開。
而醫院的長椅也是沒有溫度的。
來到醫院門診大廳身後的一處休息區域裡,男人半垂著眼眸,坐在無人之地。醫院高層出動的領導們麵麵相覷,誰也沒有勇氣繼續和沈總攀談兩句。
之前的事情,畢竟是院方中途變卦,何醫生的確在這裡等過沈總,可惜沈總來遲了。
這被旁人請走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沈光耀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等待著夜晚的降臨。
而他連夜安排的會議組專家相繼在夜色裡來到嘉禾國際,沈光耀對照著電腦上顯示的ct和加強版的cta,指著那些隱約模糊的細節一一詢問。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沈光耀這麼重視了。
哪怕是他備戰了三年的商業項目,他也沒有殫精竭慮到這種程度。
“冠動脈沒有硬化性斑塊吧?”
“這個心率波動是不是幅度有點大,需要儘早地射頻消融麼?”
“你們最好的設備用上了嗎,確定她沒有問題了嗎?”
午夜十一點那會,沈光耀終於問完他這張ct當中的所有細節,這會兒他已經屬於強撐起精神。然而就在他扶額之際,半閉起了雙眼,想起他們在那樁婚禮上的承諾,“我要照顧你一輩子。”
強大的睡意再度席卷而來。
恍惚之中,沈光耀的腦海裡靜靜浮現出那時的畫麵來,哪怕穿著千把塊仿製大牌的白色婚紗也擋不住她聖潔的臉,她就站在鮮花深處同他微笑著說,“我信你。”
……
顏暮這會兒可沒有功夫和某人一樣做夢。
在和何醫生交談片刻過後,顏暮就像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目前為止,她的心臟沒有出現太大的紕漏,供血功能和各方麵的情況在同齡段還算得上年輕。等她終於心神寧靜下來,順手接過黎柯文親手遞來的文書報告。
上麵卻不失什麼她所以為的商業企劃,而密密麻麻寫著一係列不動產的轉贈條款。
“地皮?”
而那幾塊地皮,如果不出意外,本就是黎城經開區最炙手可熱的那幾塊,目前開發商們都快擠破腦袋了,也不知道初來乍到的黎柯文是怎麼搞到手裡的。
“慶祝你有驚無險,脫離苦海,”黎柯文笑意愈濃,毫不吝嗇道,“一份小心意而已。”
這文件袋突然之間變得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