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家舞蹈工作室外逗留良久的顏暮看見了紀宥完全不顧他夥伴的嘲笑, 自從他看見自己的那一刻起,目光裡就燃著張揚的熱意。
“暮暮姐,你是來找我的嗎?”
他完全撇開了工作室裡的學生, 舍棄了所有手頭可能重要的事。
“不是, ”顏暮攤開筆記本,在excel表格上登記下他們這個月的訂單數額, 以公事公辦的態度道, “例行查一下你們這個月的賬而已。”
顏暮站在自動浮門外, 比起初見時的慷慨解囊, 她如今的樣子愈發專業。
紀宥見不慣的。
是的, 在那場派對上他也有過無數種辦法帶她一起逃離, 但內心的好勝心又促使他留下。
才會有和多年身為自己姐夫林易渚的對峙。
可是顏暮給他的反應是直觀的。
和第一次見麵相比, 這種親疏遠近,一眼便可以看穿。
紀宥當然想要氛圍更輕鬆愉快些,他與她說些無關緊要的, “這兩月來的效益不錯,報班明顯增多,利潤也在穩定上漲……姐姐,你不想看我跳舞嗎?”
“我想,你不是和沈玨一樣大的小孩, ”顏暮一笑, 笑容卻不達眼底,這一次並沒有給足他麵子, “抱歉,我並不願意駐足停下,特意觀賞你的表演。”
如果她真心實意地想推開任意一個人,簡直是輕而易舉。
顏暮本身也知道或多或少紀宥的小心思, 但是她之所以不願意戳穿,也是看在她投資的項目上,她不希望自己難得的手筆也白白浪費。
紀宥沒畢業,說到底對社會上人情世故的接納並沒有社會人這麼強,他經不起一次的抗拒,“你在怪我?”
反問著顏暮上次見麵的事。
他慌張之中解釋道,“我隻是那天太想讓你知道我的姐夫不是好人了……我太急了,生怕你誤入了陷阱。”
“這並不重要,你並沒有義務去幫助我擺脫困境,”顏暮記賬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但是她對紀宥卻並沒有多餘的耐心,“我說這些不是怪你的意思,隻是希望你要和你的家人鬥氣也罷,玩笑也好,這都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無權過問和乾涉。”
顏暮今兒個乾脆挑明了,也不在乎他會怎麼想。
合則聚,不合則散。
她做生意來著,不搞慈善,更不會附贈特殊的情感。
紀宥真急眼了,他把一切的過失放在林易渚身上,“我知道我姐夫一定說了亂七八糟的話,但是姐姐,我隻是希望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
“機會總是有的。”
紀宥明白顏暮說的這種見麵機會,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合作的產業,他這靠她一手建立起來的工作室——
那他就一無所有。
本身也沒有什麼能夠留住她的。
隻可惜自己年少無知,經濟條件更是無法和林易渚相提並論。
紀宥不甘卻又十分克製道,“那這個月的財報我一會發給您,下個月我們跟音樂節有個互動活動……”
“抱歉。”
“所以你不回來?”
顏暮言儘於此,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紀宥起身相送,卻又在她決然的目光前無能為力。
顏暮與他揮手告彆。
……
出商場的時候天黑了。
沒想到會在這個轉角和沈玨相逢,“拍完了?”
沈玨老實解釋,恨不得把這陣子漏掉的每一個細節都通通講一遍,“嗯,節目組工作人員特彆好,他們本來要送我回家的,我想去商場買點東西……”
他轉而抬頭,眼眸清澈,小心翼翼地問著自己,“媽媽,你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嗎?”
“沒事。”
沈玨的關心仿佛天生是稀有的舶來品。
顏暮反而有幾分不習慣了。
“吃過了嗎?”
沈玨其實已經跟電台的人胡吃海喝了一通,但是他意識到這是自己和媽媽來之不易的見麵機會。
如果他說自己吃飽了的話,下一刻他媽就應該和他說“拜拜”了。
他無比糾結著,就好似內在的自己對於欺騙得心應手,謊話可以和曾經的小夥伴一樣信手捏來——
這樣他終於可以和媽媽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
可內心提醒著他不該淪為那群人的一丘之貉。
慣用的伎倆不該拿到明麵上,去欺騙與他感情甚篤的母親。
“我和他們吃過了……”
坦然來講,沈玨的承認並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