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看著地麵上斑駁的光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班納特先生提到莉迪亞就覺得厭煩,好像莉迪亞提到他也沒有多尊敬。
瑪麗不想勸莉迪亞什麼,有的時候,隨著時間的過去,會慢慢想明白的。
君子好逑 22
瑪麗和莉迪亞到了加德納先生在奇普賽德街經營的裁縫店。
戴維斯先生是一個年過四十的男人,頭發花白,脖子上掛著軟尺。他見了瑪麗,臉上流露出笑意。
“瑪麗小姐,最近一周沒見你,你好像變美了。”
這個中年手藝人打量著瑪麗今天的裝扮,眼裡流露出驚豔,“這不是你平時的風格,一定是有人為你打扮了。”
瑪麗忍不住笑,莉迪亞還在門外反光的地方整理頭發。
這個少女真的無時無刻不在關心自己的外表。
“好看嗎?今天的衣服和頭發都是我的妹妹幫我挑選和打扮的。”
戴維斯先生向瑪麗豎起大拇指,“非常好看,你今天像一朵綠色的洋桔梗花。”
又是綠色的洋桔梗花?
瑪麗想起賓利先生早上對她的誇獎,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這時,莉迪亞進來,戴維斯先生見了莉迪亞,眼前一亮。
“這是……”
戴維斯先生看向瑪麗。
“戴維斯先生,這是我的妹妹莉迪亞。”瑪麗將莉迪亞拉過來,微笑著將莉迪亞介紹給戴維斯先生。
“我之前向你收集的一些設計圖,還有顏色搭配,都是寄回去給她的。她很喜歡設計不同的衣服,在搭配服飾上也很有天賦的。”
瑪麗總是隔三差五地來裁縫店裡看最新流行的款式和材料,有時也會問他一些有點專業的事情。
戴維斯先生聽加德納先生說過瑪麗小姐的夢想是當一個小說家,不可能會來裁縫店偷師,可是她總是來問這些事情,顯得她很閒。
顯得很閒的瑪麗小姐,是老板的外甥女,戴維斯先生不想質疑些什麼。
而且瑪麗小姐說不上多活潑,卻溫柔可愛,言辭之間沒有絲毫看不起他們這些手藝人的意思,平常態度也謙虛,戴維斯先生其實也挺喜歡她來店裡問這問那的。
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為妹妹問的
戴維斯先生看向莉迪亞。
莉迪亞向戴維斯先生露出一個甜笑,“戴維斯先生,你好,我是莉迪亞。”
是一個長得很漂亮,又很會打扮的少女。
戴維斯先生見到莉迪亞第一眼就在想,是一個長得很漂亮又會打扮自己的少女,跟瑪麗小姐不是同一類型的。他家老板的外甥女都長得這麼好看嗎?
他心裡還在狐疑著,莉迪亞已經走到他身旁,跟他寒暄起來。
瑪麗見狀,會心一笑。
莉迪亞長得很亮眼,交際能力又是幾個姐妹中的佼佼者,她乖巧講禮貌的時候,是一個很容易討彆人喜歡的少女。
果然,莉迪亞到了裁縫店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跟戴維斯先生聊得很熟絡。
戴維斯先生早兩年還是帶過徒弟的,但是徒弟總是好高騖遠,不願意踏實乾事,還總想著向老板邀功,戴維斯先生就不想帶了。
可是莉迪亞不一樣,莉迪亞是加德納先生的外甥女,人長得好看,嘴巴也甜,向他請教問題的時候,偶爾還是會流露出些許驕縱的感覺,但一句老板的外甥女,從小嬌慣就能解釋一切。
再說,戴維斯先生看到莉迪亞帶來的大本子時,神情十分驚訝。
他看向莉迪亞,“莉迪亞小姐,這裡麵的衣服和禮帽,都是你畫的?”
莉迪亞點頭,“對,戴維斯先生,你覺得好看嗎?”
戴維斯先生點頭,“挺好的,像你這樣的年輕小姐,在講究美的這些事情上,總是比我們這些已經上年紀的手藝人更在行。”
……
瑪麗沒在意莉迪亞和戴維斯先生聊天的內容,她跟戴維斯先生說不上十分熟稔,但對他的為人有所了解。
再說,加德納先生看人眼光獨到精準,他看重信任的手藝人,人品肯定過關。
瑪麗在裁縫店裡陳列布料的地方看有沒有之前沒見過的花色,卻在角落裡看到幾匹顏色特彆的布料。
她眨了眨眼,幾匹布放在角落無人問津,可是像極了她從前喜歡的那種做舊的顏色。
淡的粉,淺的綠。
可是說做舊,又不像,因為顏色分布不均勻,像是暈染的,細看又不是。
有點彆扭,可是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好看。
“瑪麗,你在看什麼?”
莉迪亞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邊,好奇問她。
瑪麗伸手指向角落裡的那幾匹布料,“莉迪亞,你覺不覺得這幾匹布的顏色很特彆?”
莉迪亞看過去,一怔,皺了皺鼻子,“是挺特彆的,可是看上去有點舊。”
“那不是舊。”
戴維斯先生手裡纏著軟尺,慢悠悠地走過來,跟兩位年輕的小姐說道:“那是被煙火熏過的布,那天我跟加德納先生去工廠的庫房看到這些被熏過的布料,就那麼扔了的話,未免太可惜,就挑了幾匹回來,打算處理一下之後陳列出來,看能不能賣。”
戴維斯先生的話,讓瑪麗想起這一周經曆過的事情。
加德納先生經營的紡織廠庫房著火,很多訂單無法如期交貨,加德納太太病倒,本該回朗伯恩的自己繼續留在了倫敦,雖然還沒跟達西先生確認心意,感覺離那一步也差不遠了,班納特先生帶著簡和莉迪亞到了倫敦。
對瑪麗來說,一場火災,並沒有對她造成太大影響,隻是加德納先生有點太慘了……
要是能為加德納先生做些什麼就好了。
瑪麗心裡有點惆悵。
莉迪亞卻跑過去,好奇地將那匹淺綠色的布料展開,她將布料比劃了幾下,轉頭跟瑪麗說:“瑪麗,我覺得這個顏色還挺適合你的。”
瑪麗笑起來,開玩笑似的說道:“可你不是說有點舊嗎?難道我適合穿舊衣服?”
莉迪亞卻不管她,將布料往瑪麗手裡一塞,咚咚咚跑去拿自己的本子,她翻開其中一頁,那是一條方領的長裙,設計簡單大方,裙子下擺有粉色的小花點綴,腰身的地方有巴掌大的腰封。
“我覺得你特彆適合這種有腰封的裙子,襯得腰很細,我畫這個圖的時候,就想到會很適合你啊。”
莉迪亞笑著跟瑪麗說,“你很適合綠色,各種各樣的綠色穿在你身上,都顯得格外好看。”
瑪麗看了看莉迪亞畫的那個圖,又看了看手裡的布料,說實話,她看不出哪裡適合自己了。
但是莉迪亞說合適,那就合適吧。
在愛美和打扮這兩件事情上,莉迪亞要是認第二,那就沒人能認第一了。
莉迪亞歪頭打量著瑪麗,轉而問戴維斯先生:“戴維斯先生,你覺得呢?”
戴維斯先生這輩子帶過徒弟,徒弟都聽師傅的,很少向莉迪亞這樣拿出一個圖和一匹布,跟他討論些什麼。
聽莉迪亞這麼一問,有點莞爾,但他脾氣極好,而且一個有天賦的年輕小姐,就算她不是加德納先生的外甥女,也值得他高看一眼。
戴維斯先生微笑:“確實挺適合瑪麗小姐。”
莉迪亞一聽戴維斯先生的話,有點得意,她跟瑪麗說:“你放心,這裙子做出來,一定會很好看的。到時候你穿著我給你設計的裙子去參加舞會,一定是舞會上最漂亮的小姐!”
少女一邊說一邊將淺綠色的布料搬到縫紉機旁的大桌子上,攤開。
桌子上有做標記用的筆,她順手拿來,在布料上做了一些標誌。
瑪麗的手工做得不太好,但也能看得出來莉迪亞在乾什麼,她在布料上做了標誌,方便後麵剪裁。
莉迪亞劃完之後,將筆放到一邊,眼睛閃閃發亮地看向戴維斯先生。
“戴維斯先生,我聽瑪麗說,簡的禮服都是你做的,你真厲害。”
戴維斯先生將纏在手上的軟尺拿下,語氣很淡定,“莉迪亞小姐是希望我能幫瑪麗小姐做這條裙子嗎?”
莉迪亞點頭,“可以嗎?我們當然可以自己做,但是我的手工不好,瑪麗的手工也不比我的好,如果是你來做,這條裙子一定會很好看的。戴維斯先生,你做的裙子將會是舞會上最好看的裙子,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嗎?”
糖衣炮彈是一種很可怕的武器。
尤其是一個長相美麗的少女投放糖衣炮彈的時候,幾乎沒幾個人能抵抗。
戴維斯先生也很好奇這匹被煙火熏過的布料,到底會被莉迪亞做成什麼模樣。因為她剛才劃分區域的時候,裙擺的地方,有幾道泛黃的線條,那都是煙火熏過留下的痕跡。
戴維斯先生對瑪麗也很有好感,做一條裙子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一口答應莉迪亞的請求,指著那幾道泛黃的地方,問莉迪亞,“這個地方,你打算怎麼辦呢?”
莉迪亞嘻嘻一笑,將瑪麗推到戴維斯先生麵前,“瑪麗畫畫很好看,讓她在這幾道線上畫幾串紫藤花,到時候麻煩戴維斯先生讓人用針線把紫藤花繡出來。”
“這聽上去似乎是個好主意。”
莉迪亞今天被人誇獎了很多次,心情十分好地給戴維斯先生發好人卡。
“戴維斯先生,你真是個好人!我會在倫敦住一段時間,可以常來找你玩嗎?”
被發好人卡的戴維斯先生又欣然同意。
瑪麗聽著身邊兩人的對話,笑著輕輕搖頭,然後繼續去挑選適合給達西小姐做衣服的布料。
這樣的莉迪亞也沒什麼不好。
事實上,瑪麗覺得如果莉迪亞送給達西小姐的裙子真的很出彩,賓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她們同樣也會動心,希望莉迪亞能給她們設計一些衣服的。
這些上流社會的年輕小姐們,每次的舞會、茶會,都是爭妍鬥豔,沒人不愛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