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外的鮮花綠植顯得分外清新,穿著白色婚紗的簡和賓利先生在牧師和親友的見證下結為夫妻。
教堂唱詩班在吟誦著讚歌,瑪麗看著那一對結為夫妻的璧人,內心感動不已。
而在她身邊的班納特夫婦看著那一幕,也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瑪麗看到班納特太太臉上帶著笑容,眼中閃著淚光。
她和幾個姐妹都穿了白色的禮服,伊麗莎白雙手捂著嘴巴,神情也是很激動。在伊麗莎白的心裡,簡能獲得幸福縱然理所當然,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年齡稍微小一點的莉迪亞和凱瑟琳,她們不像伊麗莎白和父母那樣激動,但也為簡而高興,臉上洋溢著笑容。
瑪麗為簡感到高興,對於這對新人來說,親人和朋友的祝福理應很重要,可他們的眼裡仿佛隻看到彼此。
或許,對簡和賓利先生而言,他們的幸福與在場的親友都沒什麼太大關係,隻要對方到場,他們的幸福就得以成全。
在教堂的婚禮結束,賓客們各自乘馬車到了內瑟菲爾德,婚宴和舞會都進行得很順利,賓客儘歡,一對新人被眾人美好的祝福包圍著,感覺看上去周圍都是幸福的粉紅色泡泡。
自從離開倫敦回朗伯恩之後,瑪麗和達西先生幾乎沒有任何機會獨處。
因為婚禮婚宴的事情諸多流程要操心,賓利先生和簡每天都忙於敲定各種事情,瑪麗雖然不為簡的婚禮而忙,可是架不住家裡總是有客人來,還有從倫敦回來觀禮的加德納一家人要住在朗伯恩,家裡每天的氣氛比過節還熱鬨。
所以即使在達西先生與賓利先生一起到朗伯恩的時候,他與瑪麗不過隻是匆匆一瞥,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在今夜的舞會上,在一對新人率先進入舞池之後,達西先生終於在邀請瑪麗跳舞的時候,與她說上話。
可是說話的功夫也就是跳舞的時間,下了舞池,達西先生發現赫特福德的人們仿佛跟他作對似的,都圍著朗伯恩的幾個年輕小姐說話。
圍著彆人沒什麼關係,關鍵是把瑪麗也圍在裡麵了。
剛和瓊斯先生跳完舞的賓利小姐站在他身旁,與他一起圍觀賓客們跟幾位小姐聊天的場景。
賓利小姐:“她們很受歡迎。”
確實。
身為今天的主角,簡的美貌驚為天人。可是她的幾個妹妹,或如明豔玫瑰,或如清新桔梗,美得也各有千秋,令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過去被人忽視的瑪麗小姐,去倫敦幾個月之後,宛若脫胎換骨,舉手投足的氣質都變了,仿若靈動自由的精靈似的,惹來不少年輕人去邀請她跳舞。
好在,她像是被兩個小妹妹拉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麵對其他人的邀請,都微笑著婉拒,然後跟兩個小妹妹一起走到另一處的人群。
達西先生一開始不知道她要去乾什麼,等到一陣喝彩聲傳來的時候,才發現她是被兩個妹妹請到牌桌上砸場子去了。
賓利小姐看著那一幕,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好像從沒見瑪麗拒絕過她的兩個妹妹。”
達西先生看著站在牌桌前的幾個年輕小姐,其實今天朗伯恩的幾個小姐穿的裙子都是莉迪亞設計的,都是白色的絲綢麵料,隻是款式不同。
瑪麗穿著的方領設計的長裙,燈籠衣袖為她增添了幾分活潑,貼身又有墜感的布料勾勒出姣好的曲線。
一顰一笑,都令他著迷。
達西先生的目光落在瑪麗身上,語氣淡淡地說:“我也沒見她拒絕過你。”
賓利小姐一愣,莞爾地看向達西先生。
“達西先生,你這話說的……難道瑪麗拒絕過你什麼事情嗎?”
拒絕倒是沒有。
但……她還沒有回應他的愛意。
達西先生抿了抿唇,裝作沒聽見賓利小姐的問題,說了一句,“我去找亨利喝酒。”
於是,穿著黑色西裝的英俊男人離開了熱鬨的人群,找亨利·瓊斯喝酒去了。
賓利小姐看著他的背影,神情哭笑不得。
片刻之後,她的目光再度落在跟兩個妹妹在一起的瑪麗身上。
賓利小姐覺得朗伯恩的這家人很神奇,父親脾氣古怪,母親淺薄無知,可是他們的女兒卻都挺好。
兩個小的去年還是咋咋呼呼,沒有絲毫淑女的模樣,今年卻已經明顯有了規矩。尤其是莉迪亞那個小女孩,或許是在倫敦一直跟瑪麗相互陪伴的緣故,她不僅變得有規矩,而且設計的衣服在倫敦的貴女圈已經小有名氣。
當一個製衣師或許並不是那麼淑女的事情,可是誰也不能否認她的時尚才華。
舞會結束,客人們都已經離開。
除了瑪麗之外,班納特先生帶著班納特太太和幾個女兒回了朗伯恩。
簡和賓利先生累了一整天,也回了樓上房間休息。
賓利小姐說有事想跟瑪麗說,兩人坐在二樓露台的躺椅上。
如水的月光照在內瑟菲爾德的花園上,能看到在花園小徑的煤燈有飛蛾撲向光源,花園裡的鮮花在月光下搖曳,如夢似幻。
瑪麗折騰了一整天,懶懶地靠在躺椅上,事實上,昨晚簡在朗伯恩的時候幾個姐妹和班納特太太就幾乎一夜沒睡,她又不是鐵人,這時候多少有些扛不住,恨不能癱在床上手指都彆動彈一下。
可是為兄長操心婚禮婚宴和舞會的賓利小姐依然精力旺盛,她背靠著露台的欄杆,還有心情取笑瑪麗,“你怎麼看上去那麼累?未來的小說家不是還能熬夜趕稿嗎?”
未來小說家瑪麗有氣無力,“熬夜趕稿也要睡覺啊。卡羅琳,你大晚上的不讓我去睡覺,就是為了取笑我嗎?”
卡羅琳看著瑪麗疲倦的模樣,笑了笑,轉身,也在她旁邊的躺椅上坐下。
“當然不是。瑪麗,自從你回了朗伯恩之後,好像很多事情要忙,我有時想跟你聊會兒天,也沒有機會。”
瑪麗眨了眨眼,側頭看向賓利小姐。
她並不能看到賓利小姐的正臉,隻能看到她的側頰和燈光下像是蟬翼一樣的顫動的長睫毛。
“我不忙。”瑪麗笑著糾正她,“卡羅琳,是你太忙了。”
賓利小姐一陣沉默。
瑪麗覺得賓利小姐有心事,打起精神,關心問道:“卡羅琳,你怎麼了?”
“有事情想不太明白。”賓利小姐的聲音放輕了,語氣有些惆悵,“查爾斯和簡結婚了,我心裡很為他們高興。瓊斯先生向我求婚,我們的婚期定在今年秋天。事情都很順利,可我卻不覺得快樂。”
瑪麗一怔,原本還靠在躺椅的姿勢坐直了,看向賓利小姐。
“是不是因為最近太累了?”
賓利小姐一隻手臂抬起,遮住了眼睛,語氣有些含糊,“或許吧。”
瑪麗不知道說什麼好,安靜地看了賓利小姐一會兒。
賓利小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查爾斯和簡的婚禮,路易莎沒能來。她如果在的話,我可能也沒這麼累。瑪麗,愛麗絲和赫斯特先生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這事情,瑪麗當然知道。
赫斯特夫人自從去年夏末回倫敦後就懷孕了,她的丈夫赫斯特先生愛麵子講氣派,卻沒有多少財產。
赫斯特夫人懷孕後情緒一直不太好,身體也不好。
賓利先生和簡的婚禮在赫特福德的教堂舉行,考慮到舟車勞頓對大人小孩都不太好,所以赫斯特夫人並沒有到內瑟菲爾德。
如果赫斯特夫人沒有懷孕,她在內瑟菲爾德,賓利小姐不至於感覺這麼累的。
賓利小姐:“我有時候很羨慕你,有夢就去追,不會瞻前顧後。我在陪伴路易莎的時候,時常會覺得女人的一生難道就這麼可悲嗎?路易莎還沒嫁人的時候,在家裡是很快樂的。可是她出嫁了,丈夫對她並不好,她懷孕吃不下飯菜,赫斯特先生也並不關心,他隻關心酒櫃裡的酒和牌桌上的運氣。”
“我很羨慕簡,查爾斯真的很愛她。她比路易莎要幸運得多。”
賓利小姐遮著眼睛的手臂拿了下來,她看向瑪麗的眼裡有水光,嘴角卻是揚起起的, “事實上,你們幾位朗伯恩的小姐都很幸運。”
幸運這種事情,是不能炫耀的。
所以瑪麗沒吭聲,她怕幸運過於張揚,會惹來嫉妒。
她希望簡能一直幸運,一直幸福。
瑪麗沒說什麼,隻是站起來向賓利小姐伸出手,“你最近太累,又想得太多。休息幾天就好了。”
賓利小姐看著瑪麗伸出的手,手指修長,白皙,指甲透著淡淡的粉。
這雙手不管是握筆還是彈琴,都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
她笑了笑,握住瑪麗的手,借力站了起來。
“休息不了,我過幾天要回倫敦了。”
瑪麗愣住,“怎麼這麼快,不是說你會在這裡過完夏天嗎?”
“路易莎寫信給查爾斯,跟查爾斯說她一個人在倫敦十分苦悶,很想跟我們待在一起。查爾斯和簡新婚燕爾,想來想去,還是我回倫敦陪路易莎比較好。”
瑪麗望著賓利小姐,輕聲問:“你今晚不高興,是因為赫斯特夫人的事情嗎?”
賓利小姐沒吭聲,她看到彆人幸福,心生羨慕。看到姐妹不幸,物傷其類。
韶華易逝,紅顏易老。
現在她可以得到瓊斯先生的耐心和溫柔,卻害怕自己以後也會像姐姐那樣的下場。
赫斯特先生從前對路易莎也千依百順。
男人後悔,可以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女人卻無路可退,無法後悔,終其一生都隻能跟當初選定的男人綁在一起。
賓利小姐沒將心事說給瑪麗聽,她覺得瑪麗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
瑪麗有主見,又比她勇敢,還有達西先生的滿腔愛意。瑪麗走的路,跟大多數人走的路都不一樣,賓利小姐不能為瑪麗做些什麼,也不想讓瑪麗為她擔心煩惱。
她笑著伸手刮了一下瑪麗的嫩臉,“嗯,她一個人在倫敦苦悶得要命,我卻在內瑟菲爾德跟賓客尋樂,我心裡有些內疚。”
瑪麗顯然不太相信。
可是賓利小姐已經不想跟她多說了,推著她離開露台,將她趕到樓上的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