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蓉一眼就從一堆孤兒裡挑中了長相最漂亮、卻最寡言內向的小念。
那個時候舒雲念還不叫舒雲念,因為她被遺棄時,隨身那塊玉如意背麵刻了個“念”字,院長就給她取名小念。
就像舒正霆不嫌棄沈麗蓉有先心病,沈麗蓉也不嫌棄五歲的小念體弱多病。
她將瘦瘦小小病貓似的小姑娘領回家,用母愛一點點滋潤她、撫慰她,讓她漸漸變得健康、開朗、積極向上。
愛的力量是無窮的,如果沒有沈麗蓉的愛,舒雲念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個什麼樣。
“我被領回家的第三年,程姨帶著兩歲的晚檸出現了。”
說起這件事,舒雲念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這事有些狗血,但的確真實發生了。”
舒正霆本來是程氏集團的一位部門經理,一次酒會結識了大小姐程鳳。那段時間程鳳剛失戀,見著英俊溫柔的舒正霆,一見鐘情。
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總之陰差陽錯發生了關係,事後舒正霆很後悔,和程鳳聲明他很愛妻子,不可能和妻子離婚。
程鳳倒也沒纏著他,純當這一夜沒發生,倆人斷了聯係。
沒想到這次露水情緣,程鳳懷上了。
她並沒告訴舒正霆,對外宣稱她去國外買精生子,獨自撫養孩子,繼續過她的瀟灑日子。
變故就出在程晚檸兩歲時,程氏集團老董事長突然病倒,程氏內部四分五裂,各路親戚都來爭家產。程家老太太重男輕女,覺得程鳳作為女兒,在那個年代未婚生子已經傷風敗俗,怎麼還有臉麵繼承家產。
程老太太想把家產交給程鳳的堂兄弟,程鳳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牽著孩子找上舒正霆——
女兒需要爸爸,她更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丈夫,幫她保住家產。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舒正霆還未做出決定,沈麗蓉先提出了離婚。
“我那個時候很害怕,害怕爸爸媽媽離婚,會把我重新送回孤兒院。可媽媽從始至終都沒想過拋下我,她隻是和我說,以後的日子可能會苦一點,讓我不要怪她。”
提起養母,舒雲念眉眼間滿是柔色:“我怎麼會怪她,她願意繼續當我媽媽,我就很高興了。那個時候我就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好好報答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背叛她、拋棄她。”
烏鴉反哺,羔羊跪乳,動物且然,況於人乎。
“傅先生,無論你是健全還是殘疾,我都不介意。”
稍頓了頓,她定定望向對座的男人,嗓音放得輕緩:“其實你不用自怨自艾,覺得殘疾好像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人隻要活著,就有無限的希望,何況你家境優越,醫學也在進步,或許以後……”
話未說完,便被男人冰冷的嗓音打斷:“收起這些無用的雞湯,以及你無用的同情,我不需要。”
舒雲念一怔,白皙臉龐一時很是無措:“傅先生,我……”
男人掀起眼簾,那雙黑眸毫無溫度般:“站在痛苦之外規勸受苦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碰,當然很容易。”
“傅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隻是什麼,她支吾半天,也說不出來,最後她站起身,朝麵前之人鞠了個躬:“抱歉,是我冒犯了。”
看著麵前彎腰道歉的女孩兒,傅司衍握著杯盞的手指收攏,又漸漸鬆開。
須臾,他將茶盞放下,側身提聲:“方樑。”
守在門外的方秘書很快推門進來:“先生。”
“回去。”
“是。”
方秘書恭敬上前推著輪椅,餘光瞥過站在桌邊手足無措的舒雲念,忍不住疑惑,她這是怎麼惹到老板了?
舒雲念也想知道,她怎麼就惹到他了。
是,說那些雞湯或許是有些局外人無關痛癢的安慰味道,但她並無惡意,他有必要這麼敏感麼?
何況她也及時和他道歉了。
她心裡亂糟糟的,眼見那道身影快要走出包廂,她忽然記起一事:“傅先生,請等等。”
方秘書推著輪椅的動作一頓,見自家老板並不反對,便停了下來。
舒雲念拿過椅子上的挎包,很快拿出一個小巧的盒子。
“傅先生,這個還給你。”
她快步走到門邊,打開的盒子裡赫然是昨日那枚鴿子蛋鑽戒:“既然我和你的訂婚是假的,這種貴重的東西我也不能留著。”
昨天她要還給程鳳,程鳳不收,說是讓她留著。
但她昨晚上網搜了,這樣一枚大克拉的鑽石戒指,起碼得百萬起步,按照傅家的牌麵,這戒指的價值隻可能更高。
現在看傅司衍這態度,舒雲念覺得她和他的“假婚約”八成是吹了,乾脆把戒指還回去,省得在她手上像個燙手山芋。
傅司衍掃過那枚鑽戒,視線又緩緩落在那隻拿著盒子的白皙纖手。
舒雲念察覺到他的目光,以為他在看盒子,解釋:“鑽戒昨天戴在手上,不知道找誰要原裝的盒子,我就回家隨便找了個,但戒指絕對是昨天那枚……”
“給你戴上了,你就留著。”
“……?”
舒雲念一愣,再看向麵前之人,男人神情淡淡:“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說罷,他收回視線,抬了抬手指。
方秘書會意,對舒雲念道:“舒小姐,麻煩讓讓。”
舒雲念怔怔朝一旁讓去,直到那兩道身影走遠,她看向盒中那枚華彩璀璨的鑽戒,柳眉輕蹙。
有錢人已經大方到上百萬的戒指隨便送人麼?
她想不通。
但聽到服務員說傅先生已經買單,她也不再停留,攔了輛車回單位。
一直到傍晚下班,舒雲念收到一通來自舒正霆的電話。
“小念,把你的生辰八字發我一下,傅家那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