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在禦湖華府的第一晚, 無波無瀾,平靜度過。
第二天舒雲念醒來,傅司衍依舊起的比她早, 也依舊一副穿戴齊整的得體模樣。
簡單打了聲招呼, 舒雲念去餐廳吃早飯。
也是這時, 她才有空打量這套麵積五百平的超級大平層, 光是客廳的麵積就比桂花巷306號那套平房大, 更彆說這充滿設計感的豪奢裝修,處處都透著金錢的氣息。
除此之外, 室外還有個挑高七米的空中花園以及一個無邊泳池。
舒雲念一直都想學遊泳, 可惜遲遲沒機會學,她想著下次或許可以挑個休息日, 在外麵的泳池練習。
一頓早飯用罷, 已是8點10分。
禦湖華府對麵就是地鐵站,到單位隻需30分鐘。
她回到主臥準備拿件外套出門,就見雙人床旁,大半邊的被子被掀開, 張媽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聽到腳步聲, 張媽趕緊抬頭, 似有一絲慌亂的拉過被子:“少夫人,你吃好了?”
“吃好了。”舒雲念腳步微頓:“張媽,你這……疊被子呢?”
張媽尷尬笑兩下:“是呢, 今天瞧著會出太陽, 我想著要不要把被子拿出去曬曬。”
舒雲念嗯了聲,也沒多說,自顧自去衣櫃拿了件淺綠色的薄開衫。
從前也沒體驗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有錢人生活,現在家裡多個傭人, 驀得還有些不大適應。
尤其是臥室這種私密性比較高的地方,她並不是很習慣有外人出入。
可這套房子這麼大,總得有人打理。而且她白天去上班,傅司衍一個人在家,也得有人照應。
舒雲念隻能默默開導自己,習慣就好。
穿好開衫,她提著包要出門。
張媽忽然想起什麼,叫住她:“少夫人您等會兒,昨天您落了東西在老宅,老太太讓我給您送來。”
舒雲念疑惑。
兩分鐘後,張媽將那個塞滿紅包的喜籃捧到她麵前:“本來昨夜就該還給您,一下子隻顧著聊天就給耽誤了。”
看著這個喜籃,舒雲念沉默了。
她昨天故意擺在老宅新房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想著傅司衍見到了,能處理一下。
這籃紅包,她是不好意思收的——
包括先前那枚價值上百萬的鴿子蛋鑽戒,以及傅老太太戴上她手腕的玉鐲,她都用紅布包裝著,妥帖藏在衣櫃最裡的抽屜裡。
隻等三年之後離婚,物歸原主。
“少夫人,我給您放在這。”張媽見她遲遲不接,放在一旁的電視櫃上:“我去外頭收拾桌子。”
她快步離開,留下舒雲念對著那一籃子紅包發愁。
略作思忖,舒雲念提起那個分量不輕的紅色喜籃,也走了出去。
剛步入那個花草葳蕤的中式小花園,便見清晨和煦的陽光下,一身白襯衫的男人正推著輪椅迎麵而來。
金燦燦的陽光落在他的鬢角、肩頭,好似鍍上一層聖潔的光暈,那張輪廓本就深邃的臉龐越發俊美。
視線相撞的一瞬,舒雲念眸光不自在輕閃了下。
稍定心神,她迎上前,“傅先生,我有事找你。”
傅司衍掃過她手中提著的籃子,心頭明了,淡淡道:“這是長輩們的心意,你收著便是。”
“可是……”
“如果覺得受之有愧,那就當好傅太太。”
說完這話,他轉動輪椅,和她擦身而過。
舒雲念站在原地愣了幾秒。
再次回頭,看到他驅著輪椅,雙臂肌肉撐起白襯衫的結實線條,連忙上前:“傅先生,我來推吧。”
也不等他開口,她將那喜籃放入他懷中,自顧自走到輪椅後:“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的腕骨才恢複沒多久,還是少用些力,以後隻要我在你身邊,你要去哪,直接喊我推你好了。”
傅司衍眉心擰起:“我不……”
“彆說你不需要,你需要的。”
舒雲念搶過他的話,又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勸道:“我知道你不想麻煩彆人,但我又不是彆人,我現在是你的妻子呀。”
一句妻子,傅司衍眼神輕動。
身後那道清糯的女聲還在絮絮說著:“而且奶奶著急給你娶妻,不就是想找個人照顧你麼。還有,你剛才讓我收下那麼多紅包,隻叫我當好傅太太,那既然要當好傅太太,你總得給我些發揮作用的機會,不然這些錢我也不好收的,你說呢?”
她是唱評彈的,說的也是最地道的蘇城話,便是講道理也是一口吳儂軟語的腔調。
嬌滴滴,軟綿綿,好似裹滿蜜糖的絲線纏啊纏,勾得人的魂兒都飄飄然,再壞的脾氣也能消掉。
傅司衍亦是如此。
冷硬的話語到嘴邊,緩了又緩,終是什麼也沒說。
舒雲念見他不出聲,隻當是默認,眼底浮現一抹淺笑:“那就這樣說定了,以後我在的時候,就由我來推你。”
“……”
輪椅上的男人薄唇輕抿,不置可否。
待推至室內,他淡淡掃過懷中那個紅色喜籃,而後側眸看向舒雲念:“把喜籃放回臥室,我和你一起出門。”
舒雲念詫異:“你要出門?”
“嗯,去醫院複查。”
*
幾分鐘後,轎車後排。
舒雲念有些微妙的窘迫。
大概是作為妻子,卻連自己丈夫複查的日子都不知道,還大言不慚說什麼要當好傅太太,發揮些作用。
遲疑一陣,她輕輕開口:“傅先生,你一般多久複查一次?”
傅司衍坐在車窗邊,看著手機屏幕,頭也沒抬:“問這個做什麼?”
舒雲念一噎,須臾,遲疑道:“如果正好撞上我的休息日,我可以……”
“不用。”
他拒絕得毫不猶豫,讓舒雲念未說出口的半句話僵在嘴邊。
車廂內陷入一陣沉默。
舒雲念輕垂眼睫,覺得她好像有點自作多情。
難道同床共枕了兩晚,彼此多說了幾句話,她真拿自己當他妻子了?
她就應該把那約法三章設為牆紙,每日三省吾身,對自己“工具人”的定位有個更清醒的認知才是。
接下來的一路,倆人都沒再說話。
直到轎車到了評彈團前頭的那條街,舒雲念才開了口:“麻煩前麵靠邊停,謝謝。”
司機看著導航:“太太,還沒到呢。”
“沒事,就在附近,我走兩步就到了。”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完全來得及:“就在那邊停吧。”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後排,見輪椅上靜坐的男人並未言語,這才打著轉向燈靠邊停。
舒雲念拿起包,“傅先生,謝謝你送我,我先走了。”
傅司衍淡淡嗯了聲。
舒雲念本來還想說“祝你複查一切順利”,話到嘴邊,想到他或許並不需要這些安慰的廢話,還是咽了回去。
她沉默地開門,下了車。
直到車門關上發出一聲低低悶響,傅司衍才側過臉,看著窗外那道左顧右盼、匆匆離開的清麗身影。
“這裡離評彈團多遠?”
冷不丁響起的男聲嚇了司機一跳,等回過神,連忙答道:“過個馬路,再往前走一條街就到了,大概五六分鐘。”
隔著一條街下車,還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碰見般。
傅司衍心頭冷嗤。
也是,一個坐輪椅的殘疾丈夫,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待那道淺綠色身影隨著早高峰人流順利過了馬路,他麵無表情偏過臉:“走吧。”
*
舒雲念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一片歡聲笑語,裡頭正熱鬨著。
進去後才知道是團裡一位同事昨晚添了位千金,今早帶了喜糖過來,大家正圍著他道賀。
“倷家小囡長得可真水靈,這皮膚好的呀嫩豆腐似的。”
“小囡好,小囡是貼心的小棉襖。倷以後煙酒弗要愁,自有女婿買來你吃。”
“雲念來了,快來吃聶哥的喜糖,他屋裡家主婆昨晚生了個五斤重的小千金。”
舒雲念放下包,和同事聶哥道了聲恭喜,也湊過去看小嬰孩的照片。
小小一隻,皺巴巴,眼睛都沒睜開。
正看著,辦公室又響起一聲:“林大帥哥從西城回來了?我昨天還在小視頻上刷到你,說什麼江南的風吹到了秦晉大地,你在西城的演出場場爆滿,還有不少女學生慕名而去呢。”
眾人回頭去看,隻見林文軒站在門邊,白淨文氣的臉龐透著一絲窘迫:“王姐,你又笑話我。”
他提起手中一遝盒子:“這是我從西城帶回來的酥餅,味道蠻不錯的,大家彆客氣。”
“今兒個不錯,又有糖吃又有酥餅,早知道我今天空著肚皮來上班。”
大家哄笑一番,紛紛去拿餅吃。
舒雲念懶得去擠,走到工位坐下,打算等他們都拿好了再去拿。
“雲念,這盒給你。”
頭頂傳來溫和的男聲,舒雲念抬頭,就見林文軒單獨拿了盒酥餅過來:“這盒是混合口味,芝麻、綠豆、紅糖、椒鹽……每個都有,你拿著嘗嘗。”
舒雲念微詫:“這怎麼好意思?我嘗一塊就好了。”
“一盒餅而已,你還跟我客氣。”
林文軒笑了笑,將那盒餅放在她桌上,又岔開話題:“你在老年大學那場《遊龍傳》應該快說完了?團裡接下來安排你去哪?”
舒雲念:“應該是去采蓮書場講《白蛇》。”
林文軒:“和誰搭檔?紀洪洋?”
紀洪洋是舒雲念之前的搭檔,他們是同班同學,又一起進團實習,出道就組成小雙檔,一起演了不少場。
但上回去杭城演出,習馨替了舒雲念,沒想到習馨和紀洪洋兩人之間好像擦出點曖昧火花。
總之接下來紀洪洋還是和習馨搭檔,去靈山古鎮演《落金扇》。
舒雲念倒無所謂,《白蛇》這篇她蠻擅長:“這回我單檔。”
林文軒眉梢輕挑,想了想,道:“不然我去找團長,和你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