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門推開,室內昏暗,一片闃靜。
借著廊道投進去的微光,舒雲念看到那張寬大的雙人床上,輪廓立體的男人雙眸闔上,眉頭緊蹙,仿若被噩夢所饜,神情痛苦而隱忍。
舒雲念心下一驚,忙走過去:“傅先生。”
打開床頭燈,似乎不適應這陡然亮起的燈光,床上的男人濃眉皺得更緊。
而離得近了,舒雲念才看清他額頭細密的汗水,還有冷白臉龐透出不正常的緋紅。
她抬手,探上他的額頭,那灼燙的溫度嚇得她手指都縮了下。
“你發燒了。”她擰起眉,看著他燒得迷糊的樣子,心也揪起來:“我給你拿毛巾。”
床上的男人似乎燒得迷糊,始終沒睜開眼。
舒雲念一看這種情況,更不敢耽誤,忙去浴室擰了塊溫熱的濕毛巾回來,先給他擦了把臉,又拿毛巾浸了冷水,疊放在他額頭。
待她從客廳一手拿著家用醫藥箱,一手端著杯溫水回來,床上的男人也緩緩睜開眼。
昏暗室內光裡,那雙漆黑的眼眸再不似平時那樣清明銳利,半睜半闔著,透著幾分迷離。
“傅先生,你先喝杯水。”
舒雲念坐在床上,也顧不上什麼“不能碰他”的規矩,手臂伸過他的腦後,將男人沉重的身軀抬起,讓他靠在她肩頭,又把水杯遞到他乾涸的唇邊:“喝點水會好受一些。”
傅司衍隻覺腦袋好像墜入一團清香的綿軟,他勉力抬眼,卻昏沉得厲害,隻得順著她的動作,微微啟唇。
舒雲念垂下眼,“對,慢些喝……”
男人下頜微抬,凸顯的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滾動,莫名有些微妙的澀。
短暫恍神,舒雲念垂下眼,一杯水也喝得差不多。
她動作輕緩地將他放下,轉身去拿醫藥箱裡的溫度計。
剛回過身,就見男人半睜著眼睛,靜靜看著她。
哪怕他這會兒病著,乍一對上他的目光,舒雲念還是有些緊張,低聲道:“傅先生,你張嘴,測下體溫。”
傅司衍看著她,沒出聲。
舒雲念當他默認,將體溫計遞到他嘴邊。
他皺眉,又看了她一眼,還是張開嘴,含住。
舒雲念鬆口氣,輕笑:“乖。”
傅司衍:“……?”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舒雲念麵頰微燙,支吾掩飾:“咳,我是說,乖…怪……怪熱的今晚上!”
傅司衍含著體溫計,也說不出話,隻眸色沉沉看著她。
舒雲念心虛避開對視,但又覺得這個樣子的傅司衍,雖然慘兮兮,又莫名可愛——
就像一隻平時高冷威嚴、不可接近的黑豹,突然變成了一隻毫無威脅的病貓,儘管還是那麼傲嬌,但還是得乖乖躺著,由她擺弄。
眼見他含著溫度計,閉上眼,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模樣,
舒雲念道:“溫度計含3分鐘差不多了。”
說罷又轉過身,去搜醫藥箱,看看有沒有可用的藥物。
拿出一瓶消炎藥、一份退燒藥,還有一包退燒貼。
她借著床頭燈光,起藥物說明書。
過了好一會兒,睡裙被輕輕扯了下。
舒雲念微怔,回過頭就見男人修長的手指揪著她睡裙一角,黑眸靜靜望著她。
雖沒說話,但目光垂下,落在他嘴裡的體溫計。
“到時間了?不好意思,我剛才在看說明書。”舒雲念趕緊取回體溫計,當看到39.8時,詫異出聲:“燒得這麼厲害!”
都快四十度了!
她要是不來看一眼,他這樣燒一晚上,第二天恐怕腦袋都要燒壞。
“不行,燒得太厲害了,得去醫院打點滴。”舒雲念皺著眉。
可現在已經是深夜,傅司衍的腿腳又不方便,單憑她一個人,也沒法將他送去醫院。
忽然,她想起傅司衍好像有個家庭醫生。
“傅先生,你家庭醫生的電話是多少?”她拿過他床頭櫃的手機,遞到他麵前。
可他燒得太厲害,撐起眼皮都沒什麼力氣,薄唇輕動兩下,才啞聲吐出一個字:“方……”
舒雲念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方秘書!
為著沈麗蓉做手術的事,舒雲念留了方秘書的電話,這會兒她連忙拿起自己手機,撥了過去。
大晚上接到她的電話,方秘書那頭難掩詫異:“太太,您有事?”
“方秘書,傅先生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燒到了39.8!可能要送去醫院打點滴,我一個人在家實在沒辦法照應,你可以給我家庭醫生的聯係方式嗎,或者你有空過來,和我一起送他去醫院。”
“先生又高燒了?”方秘書驚愕,但很快冷靜下來:“太太,您先彆急,我現在就聯係齊醫生。”
舒雲念道了聲謝,掛斷電話。
不到兩分鐘,手機就響起電話。
是醫生齊琥:“傅太太你好,我是傅先生的私人醫生齊琥,我現在出發去禦湖華府,大概是28分鐘的車程,現在先辛苦你照看他。”
“好的。”舒雲念應下,再看床上麵色緋紅的傅司衍,語氣擔憂:“他現在好像很難受,又流了很多汗,臉也特彆紅。我看醫藥箱裡有退燒藥,可以給他吃嗎?”
“目前還無法確定他是什麼引起的高燒,請不要用藥。”齊琥道:“如果實在難受,可以用溫毛巾,或將75%的醫用酒精加入清水稀釋,擦拭人體容易出汗的地方,比如脖頸、腋窩、手腳心、大腿等部位,適當的物理降溫,能暫緩他的痛苦。”
舒雲念看了眼醫藥箱,裡麵剛好有一瓶醫用酒精,忙答應下來:“好,我先給他擦擦身子。”
電話一掛斷,她拿出那瓶酒精,按照齊琥所說,去浴室裡兌了盆水,拿著毛巾折返床邊。
擦拭臉龐和脖頸時,還算順利。
等
到脖子以下,穿著睡衣的部分,舒雲念拿著毛巾的手頓了頓。
“傅先生……”她輕輕喚著他,男人眼睫似動了下,卻沒睜開。
事到如今,舒雲念也顧不上矜持,以及那約法三章。
她掀開被子,看著他身上穿著的黑色絲質睡衣,紅唇輕抿,沒解開扣子,而是掀開衣擺,拿毛巾探了進去。
儘管隔著毛巾,手指還是不可避免地觸碰到男人的肌膚。
熾熱、滾燙、熔岩一般。
舒雲念也分不清,是他燒得太厲害,還是她心跳太快,所以才覺得格外的熱。
擦過男人的胸肌,手掌繼續往下,擦拭著他勁瘦結實的腰腹。
指尖不經意劃過側腰時,傅司衍忽的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沙啞的,鼻音很重,在昏暗光線裡,莫名透著幾分晦澀的曖昧。
舒雲念眼皮一跳,心口也砰砰加快,是觸到他什麼敏感點麼?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腰側,也不敢再亂擦,拿毛巾隨便抹了兩下。
上半身擦好,她重新擰了把毛巾,當纖細手指掀起那條虛虛搭在腰間的被子,她的視線遽然一頓。
不知是絲質麵料太過柔軟貼身,還是平躺的姿勢一覽無餘,總之男人腰腹之下那團格外明顯,明顯到舒雲念霎時紅了臉,緊閉雙眼。
天,她看到了。
可是,為什麼那麼明顯,明明之前他洗完澡出來,穿著睡褲沒有那麼明顯.......
她閉著眼,試圖告訴自己冷靜,那部位是個男的都有,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然而,那不可忽視、過於誇張的畫麵,一直在腦中重複,根本就趕不出去。
在心裡懊惱了一會兒自己的無恥,舒雲念抬手拍了拍臉,讓自己恢複理智。
幾個深呼吸後,再次睜眼,然而視線卻克製不住般,又一次飄到那明顯的一大包,耳根再次灼燙。
完了,她的腦袋被汙染,沒救了。
咬緊唇瓣,她忙拉過被子,遮住那塊。
看不見,這才好了許多。
然而又一個新的難題擺在她麵前——他最抗拒示人的腿,她能碰嗎?
遲疑片刻,她先挪到床尾。
這一次,她看到了傅司衍的腳。
沒有長襪的遮擋,他足部皮膚比其他皮膚更加蒼白,腳骨大而長,看得出有精心保養護理,指甲修剪得整潔乾淨。但因為肌肉萎縮的緣故,顯出微微的畸形,不醜,卻是能一眼看出,不健康。
在這之前,舒雲念從未注重過自己的腳,現在看著傅司衍的病足,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掌,又活動了幾下腳趾,
它們靈活、健康,腦袋一發出指令,想動就動,想屈就屈。在日常支持著她,讓她可以平衡站立,自如行走。
這一刻,她無比慶幸自己能有一具健康的身體。
思緒回籠,她拿起毛巾,替他擦了下腳。
動作往上,觸到他腳背和腳踝的疤
痕,一條較短,另一條卻像蜈蚣似的,從腳踝一路蜿蜒著往上,沒入墨黑色的褲管。
再往上,便是他最不堪、也承受最多折磨苦痛的部位。
舒雲念猶豫著,要不要去擦拭他的雙腿。
剛下定決心卷起褲管時,頭頂陡然響起一道無比沙啞的聲音:“你…不許……”
舒雲念心頭猛地一跳,抬起眼,就見傅司衍睜著惝恍的狹眸,掙紮著要起身。
他腿動不了,隻能奮力撐起上半身,漲紅的臉龐很快又沁出汗。
“傅先生,你彆誤會,我是在幫你降溫。”舒雲念見他反應激烈,高大身形搖搖晃晃,忙放下毛巾,伸手扶住他:“你燒得很厲害,還是彆亂動……”
“走開……”
傅司衍嗓音沉沉,如困獸般嘶啞:“彆碰我。”
他掙紮著要推開她,又伸出去扯被子,試圖遮住那醜陋的雙腳。
為什麼。
要被她看到這不堪的一麵。
為什麼她性子這麼軟,他都叫她走了,她就該撂下他,由他自生自滅。
“傅先生,你彆這樣。”
舒雲念見他實在掙得厲害,咬了咬牙,乾脆抬手一把抱住了他。
腦袋貼著男人頸窩的刹那,她分明感受到他的身軀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