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輛出租車在崎嶇的山路間艱難行駛,所過之處,半人高的野草不斷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被車輪壓塌了一大片。
忽然,天空被一道閃電劈成兩半,“轟隆”一聲,刹那間亮如白晝。
大雨瞬間傾盆而下,中年男司機麵頰肌肉扯了扯,在“嘩啦啦”的雨聲中緩緩停了車。
剛下車,瓢潑大雨就將他從頭到腳淋了個透。
這雨來得有些奇怪——男人疑惑地抹了把臉,很快將這個沒用的念頭拋下,大步繞到車後掀開了後備箱蓋。
一道驚雷劃破夜空,陡然照亮了裡麵那具渾身赤.裸、鮮血淋漓的女屍。
屍體蜷縮著側躺在後備箱裡,臉上還殘留著臨死前那濃濃的恐慌和絕望。
她的腹部被捅了十幾刀,連內臟都從刀口間漏了出來,脖子上也有一道致命傷,幾乎砍斷了一半脖頸,腦袋搖搖欲墜地連在上麵。
男人麵無表情地扛起屍體,順手拿上工兵鏟,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嘭”一聲將她扔下,埋頭開始挖坑。
粗暴的動作讓屍體以一種非常詭異的姿勢落在地上,大雨很快衝刷掉女屍身上的血跡,濕漉漉的長發下是一雙死不瞑目的眼。
男人挖坑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一下——因為旁邊的泥土被衝開了些,露出半截正在腐爛的手臂。
他嘴角一咧,抬起眼皮環顧四周,心裡默默地想象著:當某一天事情敗露,警方挖出這附近所有女屍時,會露出多麼震驚的表情?
那些屍骨在陽光下擺放成一排的盛大場麵,光是想想就令他興奮不已。
他偏頭吐了口痰,感覺連挖坑都變得更加有勁了。
坑不能挖得太深,但也不能太淺,畢竟太早被人發現的話可就不妙了。
再挖十厘米好了——他想。
地上的女屍剛死去不久,血液尚未凝固,在暴雨不斷衝刷下,鮮紅的血混著雨水,沿泥土間的縫隙層層深入。
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血水一點點、一點點向下蔓延。
男人手中鏟子重重挖下,下一秒“鐺”的一聲,從泥中傳來了絕對不該出現的金屬碰撞聲。
他疑惑的挑了下眉,快速挖開湊近一看,竟發現黑乎乎的稀泥之間竟有一小塊青綠色的金屬物。
一道道閃電明明滅滅,閃爍的亮光足以讓他看清那金屬物上雕刻的複雜紋路。
好奇心驅使他動手扒拉了幾下,他終於看清楚,那是一塊青銅製品,看上去……就像在博物館裡見過的青銅器一樣。
難道挖到什麼寶貝了?這東西好像還挺大的,說不定價值連城。
他不由加快了挖掘速度,很快,“當啷”一聲,在挖起一塊爛泥時,鏟子帶出了一截纖細的鐵鏈。
“咦?”男人有些意外,蹲下去拉起鐵鏈仔細看了眼,隻見它早已鏽跡斑斑,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不過,鐵這種東西是會鏽蝕的,埋上幾年就直接腐化消失了——也就是說,跟這鐵鏈放在一起的“青銅器”肯定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操!白高興一場!”
男人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心裡有氣沒處發,順手就猛扯了一把攥在手裡的細鐵鏈。
那已經鏽得不成樣子的鐵鏈頓時“啪嗒”一下斷裂開來,落在下方的銅製物品上,發出一道清脆的撞擊聲。
那“青銅器”還不知道有多少埋在地下,男人不想耽誤時間,便轉身換了個方向,在兩米外重新挖坑。
光線昏暗,加上大雨滂沱,他並未發現那條鏽跡斑斑的鐵鏈上其實刻滿了繁雜的符文。
轟隆隆的雷聲炸個不停,閃電晃得人眼花繚亂,於是他更加沒有發現,在他轉過身去挖坑之後,那“青銅器”發出一道微弱的金光,以極快速度化為齏粉。
隨著它的消失,被掩蓋在下方的秘密也終於重見天日——這其實是一口銅棺。
當棺材蓋消失的那一刻,長眠在棺內的女屍唰的一下睜開了眼。
她的皮膚是死人才會有的慘白,又大又圓的眼睛裡儘是茫然,臉頰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可是,她化著紅豔的濃妝,身上是一襲血紅的嫁衣。
一滴雨落進了眼睛裡,她遲鈍地眨了眨眼,脖子十分僵硬的轉了一下,連自己是誰都還想不起來,下一秒就被另一件事所吸引——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令她食指大動的香味。
她鼻尖一聳,便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那香味的來源——順著棺壁流下來的雨水裡,混雜著香甜的血液。
她什麼都不知道,卻憑本能緩慢轉動身軀,伸出舌頭,快而輕地舔舐了一下。
血液的香氣瞬間漫開,她的眼珠霎時紅了幾分,上排的兩顆犬牙開始發癢。
下一刻,許許多多不屬於她的記憶如洪水般湧入腦海。
“小羊,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今天就成年了哦,來來來,咱們可喝點兒酒慶祝慶祝!”
“嗝……小羊,你,你一個人能行嗎?打到車了嗎?回家記得報平安哦……嘔……”
“司機叔叔……你是不是開錯路了?我家不在這個方向……”
“叔叔,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今天才剛過十八歲生日!求你了,不要傷害我……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報警的!”
“啊——不要……不要過來!求求你……求求你……叔叔,叔叔……求求你……你要錢嗎?我所有的錢都給你……或者,或者我跟你睡,我還是處……隻要你放我走,我什麼都願意!”
“放了我……求你……爸…媽……好疼……我錯了…我…救……”
暴雨中,男人終於挖好了坑,之前的火氣也泄得差不多了,心情頗好地哼著歌,轉身走了過來準備去搬屍體。
一步,兩步——
“唰”,一道血紅色的人影瞬間出現在他眼前。
他個子不高,兩人的視線剛好對上。
閃電劈開夜色,照亮了女孩那張毫無血色卻濃妝豔抹的臉,也照亮了她猩紅的雙眼,和嘴角尖利的獠牙。
這毫無準備的意外狀況讓男人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而女孩卻茫然地歪了歪頭,湊近他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嗓音沙啞得如同幾百年沒有開過口:“好……餓……”
話音未落,她猛地張大了嘴,對著男人的脖子一口咬下!
轟隆——
就在這一刹那,一道足以照亮整個夜空的閃電徑直劈下。
準確無誤地,劈在了兩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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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安城內今日十分熱鬨。
城主唯一的兒子嶽裘成親,迎娶的是秦員外家剛年滿十六的三女兒秦月。
秦月生得花容月貌,唇紅齒白眉眼靈動,三個月前偶然被嶽裘遇見,一眼便動了心,苦苦追求多日。
今日,城主散儘千金,為獨子舉辦了一場極其奢華盛大的喜事。
鑼鼓喧天,嗩呐嘹亮,城中主道鋪滿了喜慶的紅綢,送親隊伍綿延不絕,鞭炮聲從秦家一路炸開,未停一刻。
然而……
明明是如此熱鬨的場麵,整個鬆安城卻沒有一個居民出來觀禮。
每一扇門窗都詭異地緊閉著,就連本該在經營時段的商鋪也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