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斯年跟鄭殊的婚姻,源自於一場恩情。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雨夜,剛從重症病房轉移出來的母親,毅然決然地扯掉了身上所有的針頭,從隔壁病房偷出年幼的他,在被送入謝家之前連夜逃離了醫院。
沒有身份沒有行李,甚至沒有一把遮雨的傘,母子身上都帶著傷,明明知道逃跑的希望渺茫,依舊互相攙扶著不顧一切地走進黑夜裡。
然而還剛離開醫院大門,女人和孩子的失蹤就驚動了看護的人,母親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躲在了街道一角,看著越來越逼近的人,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露出了絕望。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茴雅?”
母親驀地回頭,不知什麼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路邊,車窗搖下,露出一位優雅的夫人,不太確定地看著她。
女人一愣,脫口而出,“秦老師……”
這稱呼一出,夫人頓時鬆了口氣,“果然是你。”她沒有問為什麼這麼晚了,母子倆會狼狽地出現在街上,身上還穿著醫院病號服,而是直接打開了車門,朝她們招手,“快上來,你和孩子都淋濕了,小心凍壞。”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踩在雨水中仿佛一隻隻張開獠牙的怪物,一旦被捉住,似乎隻剩下粉身碎骨,女人咬了咬牙,終於帶著兒子上了車。
雨簾張牙舞爪地打在車窗上,卻不甘地被隔絕在外,俞斯年猶記得那張包裹全身的毛毯,柔軟溫暖,讓全身發抖卻不發一言的他終於可以安心地喘上一口氣,車裡打起了暖氣,將寒冷一點一點從他的身上驅逐,一顆提起的心也漸漸放下。
後來,那輛車帶他們離了醫院,又帶離了京市,接著送出了國,徹底逃過如影隨形的噩夢。
隻是可惜,那位夫人在生下孩子之後,沒過幾年就去世了,而她的丈夫則繼續庇護著他們母子,給予他的母親最好的療養院,又支持著他完成學業。
若沒有鄭富源夫婦的信任和栽培,根本不會有現在執掌鄭氏萬煌,在商場上說一不二的俞斯年。
所以,當鄭氏掌舵人在病重臨終前將老來子和集團公司一起托付給他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哪怕鄭殊不學無術,囂張跋扈,仗著家世在外頭胡來,給他惹了不少麻煩,俞斯年也沒想過離開,他兢兢業業地管理集團,替鄭氏拿下一片又一片的江山,讓鄭殊再怎麼敗家都沒有後顧之憂。
至於婚姻,他沒有任何期待。
這次,要不是鄭殊鬨的實在太難看,將小情人帶上台麵,硬逼著他離婚,否則他也不會失望地中途食言。
可現在,他看著手裡跟小孩過家家似的保證書,再看穿著一身辣眼睛的鄭殊,心情有點複雜。
後麵那亂七八糟的促進夫妻感情的條款先不管,就前麵這三條,隻要鄭殊說到做到,他的確能省大半的心。
“斯年哥,這個誠意怎麼樣?”見俞斯年長時間沒回答,鄭殊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俞斯年翻開旁邊的文件,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這意思是滿意了嗎?
鄭殊心下大安,乖巧道:“好的,那我不打攪你工作了。”不過他剛走到門口,又轉過了頭問,“今天你幾點下班,晚上還回家嗎?”
“什麼事?”
鄭殊笑了笑,露出潔白的八顆牙,“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共進晚餐。”
俞斯年抬頭瞥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殷殷切切地望著自己,額前翹起的黃毛都透著緊張,心說裝的還挺像那麼回事。
這個時候難道不用回去哄失望的小情人嗎?
不過他雖然不離婚,但也沒興趣陪鄭殊演甜蜜小夫妻的戲碼,於是冷淡道:“晚上飛京市,不回去。”
今天都要出差啊!鄭殊驚訝道:“這麼辛苦?”
俞斯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沒有你鬨的這一出,現在我已經在首都了。”
鄭殊聞言訕笑起來,撓了撓頭,“這樣呀,真是對不住,那……我得幾天看不到你?”
“一周。”
一周的時間弄清楚自己的處境,想好接下來怎麼辦,差不多也足夠了。
鄭殊覺得俞斯年這個時候出差恰到時機,於是淡定的同時,嘴上還不忘占點便宜,“你要走這麼長時間,我有點舍不得,你說咱倆好不容易消除誤會,我正想跟你多多相處呢,斯年哥,我會很想你的。”
這小子戲什麼時候這麼多了?俞斯年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他意味不明地問:“想我?”
“嗯嗯,我今天才發現,你工作的樣子真帥!”
這是演上癮了,還是純粹想惡心他,把泡小情人的那套用在他身上?
不過就這點陣勢,也難不倒俞斯年,他將手中簽好的文件放到一旁,在拿下一份的時候,仿若隨口道:“既然這麼舍不得,那我出差期間,就提個小小的要求。”
鄭殊笑眯眯的點頭,“好呀,什麼要求?”
“把這四年來,用在第三者身上的所有夫妻共有財產都要回來,你過去的年少輕狂,我可以既往不咎。”
俞斯年不冷不淡的話讓鄭殊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小黃毛也落了下來,“要回來?”
他震驚地看著這個男人,很想問問這是認真的嗎?
“怎麼,不願意?”
俞斯年閒適地靠在椅背上,手裡拿著銀製的鋼筆,目光充滿涼意。
那份什麼保證書還在邊上放著,其中一條就寫著:另一半的要求哪怕再小也要滿足,沒有條件也要創造條件去實現。
這都沒捂熱呢,就打退堂鼓了?
“不,當然沒有。”鄭殊回過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他撓著後腦勺,“這要求合情合理嘛,我怎麼會不願意?斯年哥,你不說我也會自覺地去做,放心,我一定將這件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俞斯年勾了勾唇,“那就好。”
他忽略那比哭還難看的笑,目光往門外瞥了瞥,示意可以出去了。
鄭殊淡定地轉過身,然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董事長辦公室。
原主年紀不大,但是私生活比較混亂,結婚以來,不知道跟多少男男女女不清不楚,就光說那迷得要死要活的林寶貝,方才匆匆一瞥轉賬紅包上的零,都是一筆筆不小的數字,現在都得要回來。
可怎麼要呢?難道期待這小明星還會良心發現地還給他嗎?
他之前還想著給筆分手費,直接把這些關係給斷了,免得糾纏,如今看來這招行不通了。
但你說不乾吧,俞斯年的要求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