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這麼好的事?
大辦公室裡立刻傳來一陣歡呼聲,“歐耶!謝謝俞董!”
俞斯年點點頭,然後回自己的辦公室,很快外頭的總裁辦開始沸騰起來,關電腦的關電腦,收拾桌麵的收拾桌麵,嘻嘻哈哈喜笑顏開地準備提早迎接周末。
艾瑪將這個指示傳遞給整個公司,即使身處20層頂樓,也能感覺到每一層每個部門的興奮。
市中心平時下班就堵,惡劣的天氣更是堵上加堵,能提早兩個小時下班,直接完美地避開了高峰期,誰不高興?
有些還不忘發個朋友圈嘚瑟一下,收獲了一圈羨慕嫉妒後,才心滿意足地拎包離開。
艾瑪推開門,俞斯年頭也不抬道:“你要是沒事,也下班吧。”
“那您年會的預算麻煩先審批一下,財務等著放款。”她從辦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夾,遞了過來。
萬煌的員工不包括分公司,光S市總部就有上千人,吃吃喝喝加上場地活動就得上百萬,再加上獎品禮品,費用不低。
年底事情多,行政部也不敢對老板多催促,隻能請總秘提一提。
俞斯年接過文件夾,粗粗一看,正要拿起筆簽了,手機突然震了震。
他瞥了一眼,來自鄭殊的消息讓他下意識地順手點開來。
鄭殊:[斯年哥,給你看看我的大作!]
接著便是一連串的照片。
不管是上班族,還是躺贏族,大朋友還是小朋友,麵對雪,大家是統一的激動,紛紛就著這個背景,拿起自己的手指頭在玻璃上展現繪畫技能。
不知道是太無聊了,還是“藝術家”的基因作祟,鄭家這棟彆墅的玻璃門窗上,被鄭殊一連畫了十多個Q版小人。
雖然看起來寥寥數筆,但是那神態表情卻相當到位,凡是見過俞斯年的,準能對上號。
睥睨的,不屑的,冷臉的,尷尬的……各種各樣都有。
俞斯年看著宛然,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豐富的表情,卻在鄭少爺手下被誇張地表現出來。
小的玻璃窗受場地所限,隻有他一個人,但是大一點的玻璃窗,除了俞斯年外,鄭殊不要臉地又把自己添了上去。
不過受光線影響,筆畫又太多,沒有放大的照片俞斯年一時半會兒看不清是什麼動作,於是手指按著屏幕微微張開。
“……”
鄭少爺彆的本事沒有,但隔著老遠挑逗他神經的技能卻是滿格的,每天總會有“驚喜”等著他。
他本來已經忘了在墓園背著人被喊了一路爸爸的事,結果又記起來了。
這還不算,場景一換,放在床上,兩個Q版小人似乎做著不可描述的事情,然而旁邊的配字還是——哥哥,不要!
這讓他不由想到那天晚上,混小子隔著被子對著他喊爸爸,在他義正言辭的反對之下,才換成了哥哥,嗲嗲的夾子音,一邊往他耳朵呼氣,一邊拿腳穿越兩條被子勾他,鬨得他差點抱著被子跑客房去睡。
他真的很想問問鄭殊,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
俞斯年:[你就不怕被人看見?]
鄭殊:[這是咱們房間的玻璃窗。]
俞斯年:[趕緊擦了!]
鄭殊:[不要,我畫了好久呢,你回來擦呀~]
這是有多無聊?俞斯年無言以對。
鄭殊:[哥哥~你現在做什麼呢,下這麼大的雪,不想提早下班回家親親你的小可愛嗎?]
不想。
俞斯年心說。
但還是口是心非地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文件照片過去。
俞斯年:[萬煌的年會,你想參加嗎?]
鄭殊:[以什麼身份呀?]
俞斯年:[大股東。]
鄭殊:[不要,這個頭銜不好聽。]
俞斯年心說事兒還挺多,便問:[那想換什麼?]
鄭殊:[董事長他老公!]
俞斯年嗤了一聲,[我可以預留一個董事長夫人的位置,你要不要?]
鄭殊:[……沒彆的了?]
俞斯年:[沒了。]
鄭殊:[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俞斯年勾了勾唇,心情跟窗外的天氣完全相反。
站在辦公桌後,等老板簽字簽了老半天的艾瑪:“……”
陛下,究竟是哪個妖精讓您無心國事?您忘了苦苦等候的老臣了嗎?
您這筆已經拿了很久了,倒是簽啊!
“咳咳……”她終於又清咳了一聲,今天的嗓子不太好。
俞斯年翹起的嘴角往下一扯,抬起筆就快速地簽下了名字,然後推了推眼鏡,問道:“年會上是不是有抽獎環節,有什麼獎品?”
“跟去年差不多吧,設了一等獎,二等獎,三等獎,陽光普照獎,平均下來大概每人300左右。”
“把額度再往上提20%,作為今年的獎勵。”俞斯年在旁邊備注了一下。
艾瑪眼睛一亮,心說可真大方,看來心情很好。
“好的,我立刻傳達下去。”
辦公樓裡很快都走了,俞斯年看著這大雪,忽然也產生了一絲倦怠。
這時,鄭殊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同樣是玻璃窗上的畫,但這次……畫風和表現形式與他的完全不同,線條細膩柔美,帶著一絲浪漫主義的寫實風。
兩個青年笑著靠在一起,眼裡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這是……
俞斯年愣住,[我媽畫的?]
鄭殊:[是啊,媽畫得也太好了,你看像不像咱們?]
說著,他又拍了幾張照片,隻見俞茴雅披著披肩,指尖觸摸在客廳的大玻璃門窗上,慢慢地勾勒出線條,臉上是一片恬靜淡然,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很溫暖。
俞斯年看了很久,恍惚回到了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在謝章闖進來之前,她也是這樣安靜又美好地對著畫布,筆下流瀉出自由的靈魂。
[阿殊,能拍個視頻給我嗎?]
鄭殊沒有拍,而是直接敲了一個視頻通話過來。
俞斯年接了,然後就傳來鄭殊嚷嚷的聲音。
“媽,這裡還能畫,我要一副斯年哥親我的。”
俞斯年:“……”
俞茴雅笑了笑,“怎麼,他不親你嗎?”
“他就是塊木頭,讓他親我都得看看周圍有沒有人,還不情不願的,所以您趕緊幫我畫一幅,就讓所有人看看他是怎麼死皮爛臉地想親我,我都不屑一顧。”
俞斯年:“……”鄭小殊,你可以的!
俞茴雅捂嘴一笑,“好呀,親哪兒?”
“當然是嘴巴啊,要那種霸道總裁風的,壁咚一下,就像這樣。”
鏡頭晃了晃,也不知道鄭殊做出一個什麼奇怪的動作,俞茴雅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忍笑著點了點頭,“那我試試。”
“嗯嗯,反正斯年哥不在,隨便咱們畫,等他回來了,一擦就完事啦!”
俞茴雅於是重新麵對著落地的窗玻璃,一邊畫一邊思考動作,還學著鄭殊比劃了一下,那認真的模樣讓俞斯年心情變得非常複雜。
就如他花了不知道幾年才慢慢地從那天的陰影中走出來,直接受到暴虐毆打的俞茴雅更是陷在了反複的噩夢中。
那跳躍的舞者被暴力撕毀,染上了血,鮮豔的紅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帶來絕望窒息的色彩,成為一道觸之即痛的傷痕,讓她從此再也拿不起畫筆。
哪怕精神稍微好一點,有時候無意識地在筆記本上隨手塗抹,也會很快地被應激撕毀。
俞斯年都快忘了母親畫畫的樣子,卻沒想到在今天,居然會在玻璃門上那麼開心地作畫。
他的喉嚨突然有點堵,“阿殊。”
“嗯?”
“你是怎麼說服她,讓她跟你一起畫?”
鄭殊想了想說:“我沒說服她,就是我自個兒在那玩的時候,媽突然過來幫我補上的。”
鏡頭切換回來,鄭殊看到俞斯年微微一愣,於是笑道:“斯年哥,你真笨,這是在霧氣上畫的印子,條線是會慢慢消失的,媽看我忙活了半天,這邊畫完,那邊消失,不忍心之下才順手幫我把線條重新描上去,這一來二去,不就一起玩了嗎?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水平一下子高出了兩個檔次,看看她的,再看看我的,唉,這就是差距啊!”
原來如此,竟然就這麼簡單。
俞斯年看著鏡頭前朝他笑嘻嘻的青年,心底忽然好似開了一個口子,有暖流泊泊湧出來,浸潤著整個心臟,又酸又甜,讓他想哭又想笑。
他忽然想起俞茴雅的話,心有陰霾的人總會被陽光所吸引。
這不僅說的是俞斯年,也指俞茴雅。
而鄭殊就是他的小太陽。
“阿殊。”
“嗯?”
“我想下班了。”
鄭殊一聽,眉毛都揚了起來,“這麼早,你是準備來擦我的畫嗎?放心吧,臥室裡的沒人補,早就消失啦!”
不知為何,俞斯年聽到這話突然覺得有點可惜。
“我隻是想見你。”他說。
鄭殊聞言呆愣了一下,似乎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想下班。”
“不,下麵一句。”鄭殊緊緊地盯著俞斯年,“你彆告訴我你忘了,那我會生氣的,哄不好的那種!”
俞斯年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於是又說了一遍:“我想見你。”
他微微一笑,然後掛了視頻,接著立刻關了電腦,收拾了東西,背上背包就離開了辦公室,腳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
俞斯年自從進入職場之後,就以成熟穩重自居,對任何幼稚的行為敬謝不敏。
然而沒想到,他還有拿著鏟子冒著雪,陪人在外頭堆雪人的時候。
“這是你,一號的雪人,這是我,二號雪人,你同意嗎?”
鄭殊帶著耳罩和帽子,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和圍巾,隻露出一雙眼睛,舉著鏟子點了點兩個並排的雪人。
俞斯年看了看,評價道:“感覺二號看起來更大一點,這不符合實際吧?”
“這是家庭地位的象征,你有意見?”
那哪兒敢有?
俞斯年點點頭,放棄爭辯,“行,你說了算。”
鄭殊踩著雪地靴,繞著這倆雪人,似乎有些不滿意,“你有沒有覺得他們不夠親密,我本來想把他們的雙手合成一個愛心形狀。”
俞斯年嘴角一抽,“阿殊,這是雪,不是橡皮泥,恐怕凹不了造型。”
“是說,所以他們離太遠了,斯年哥,把你那個推過來一點。”鄭殊指揮道。
俞斯年看了看,建議道:“我感覺推你那個更穩一些,一號的腦袋似乎要掉下來了。”
然而鄭殊一口拒絕,“不要。”
“為什麼?”
“每次都是我靠近你,能不能你主動一回?”鄭少爺理直氣壯地問。
還能這麼算?俞斯年表示無語。
“當然,你不鏟過來也行,回頭回了房間,那就自覺一點補上。”鄭少爺永遠有層出不同的想法,讓人招架不住。
聞言,俞斯年不再廢話,拿起鏟子就把象征自己的雪人小心翼翼地給推了過去,生怕掉了腦袋,一直到緊緊挨著,他才鬆了口氣。
鄭殊翹了翹嘴角,把鏟子倒過來,用柄在地上畫出一個愛心,圍繞著兩個在雪中依偎的雪人,還分彆在每個雪人前麵寫上了名字——俞斯年,鄭殊。而中間的空檔,他寫了一個充滿小心機的love。
從左往右看過去,就是俞斯年love鄭殊。
俞斯年瞄了好幾眼,沒發表任何評論,默認了。
鄭殊寫完,然後扛起鏟子,一把拉過男人挽住胳膊,對著彆墅裡麵喊道:“媽!”
俞茴雅正坐在客廳裡看書,聞言推開窗戶,笑問:“怎麼了?”
“給我們拍張照,要拍好看一點,親密一點,恩恩愛愛的那種,多拍幾張。”
“好,那你們往這邊看。”俞茴雅拿出手機,擺好角度,接著往不太自在的兒子那裡瞧了瞧,提醒道,“斯年,你笑一笑,把頭往阿殊那裡靠一下。”
俞斯年覺得自己提早下班是個錯誤,陪鄭殊胡鬨還不如多看幾份文件,但是騎虎難下,隻能勉強地扯出笑容。
“來,1、2、3!”
俞茴雅放下手機,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鄭殊一把將鏟子丟給俞斯年,然後蹭蹭蹭跑進彆墅,“媽,發給我發給我,我要炫在朋友圈裡。”
俞斯年看著那湊在一起興致勃勃挑選照片的兩人,忽然記起了不知道是誰的話——當婆媳和諧,那就沒男人什麼事了。
此刻顯然非常應景,他隻能搖了搖頭,認命地拿著兩把鏟子走向彆墅。
但是,邁了兩步之後,他又停駐腳步,回頭望著那風雪中被愛心包圍的雪人,想了想還是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下快門,定格,之後若無其事地往彆墅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