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茴雅說:“會不會跟我有關?”
鄭殊一愣,“啊?”
俞茴雅無奈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跟他的舅舅在大學時候就認識了,而且……談過一段時間。”
“咳……”鄭殊清咳了一下,有點心虛飄了飄眼睛說,“媽,大家隻是關心你,所以才跟我提了兩句……”
俞茴雅笑道:“沒關係,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其實就是個年輕時候彼此喜歡,但有情人終究敵不過現實,不得不分開的故事。”
“為什麼呀?”鄭殊搬了把椅子,坐在俞茴雅的麵前。
“俞家是什麼情況,斯年應該跟你說過,一個什麼都沒有,還在為舞台夢想做奮鬥的窮小子,怎麼能夠讓快要破產的俞家起死回生?他們當然更希望讓我嫁給謝章,換取謝家的扶持。”
鄭殊撇了撇嘴,“所以就棒打鴛鴦,強行讓你嫁給謝章那人渣?這什麼人家啊,把您直接推火坑,您怎麼不跑,兩個人一起跑啊!”
俞茴雅將畫輕輕放在桌上,拿起乾淨的布擦去上麵的浮灰說:“阿殊,你認為我沒想跟他一起走嗎?”
鄭殊震驚:“啊?”俞茴雅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怎麼也不像是個會跟男人私奔的叛逆女孩吧。
“秦老師就是義無反顧地跟心愛的鄭先生離開,過得非常幸福,有這樣的榜樣在,我當然也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那後來呢,為什麼沒成功,難道你們被抓回去了?”這不得不讓鄭殊這麼猜測。
俞茴雅苦笑道:“不,是他放棄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不是每個男人都有這個覺悟。
但是問題來了,鄭殊疑惑道:“既然是他先放棄,憑什麼還一副您對不起他的樣子,您都為了他打算放棄富太太的生活,這還不滿意呀?”就算將來貧賤夫妻百事哀,那也得先成夫妻再說。
俞茴雅說:“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回想,為什麼那天他沒有來,後來想想是我私自了,我沒有為他考慮過。他好不容易選入心儀的舞團,還在為首席而努力,而我卻要讓他放棄一切跟我走,一般人怎麼做得到?我的生活從未為錢發愁過,而他是家裡好不容易供出來的藝術生,壓力比我大得多。”
俞茴雅回憶著自己站在大劇院門口從晚上等到天明,從希望到失望,最後帶著一身的露水一步一步走回家,那時候年輕想不明白,但現在卻釋然了。
“然後呢?”
“我一夜未歸,身上還帶著重要的證件和錢,我爸知道了,就把我關起來,我也就再沒有他的消息了。我想即使他沒答應我,也無法在京市立足,所以他怪我倒也是應該的。”
鄭殊點頭,“但您也不能嫁給謝章呀!”雖然這話有點馬後炮,但鄭殊還是想說。
俞茴雅搖頭,“謝章人前彬彬有禮,溫文爾雅,是個看起來很有涵養很有氣度的男人,他的暴行一直到婚後生了斯年才漸漸暴露出來的。”
“抱歉,媽,讓你回憶起不好的事情了。”鄭殊坐在俞茴雅的對麵,歉疚道。
“沒事,我隻是覺得這麼多年他依舊沒變,還是那樣恩怨分明的脾氣。傅若飛的舞蹈功底由他一手所傳,但我看得出來這孩子更喜歡演戲,那天那場試鏡,非常地投入,情緒飽滿,天生就是一位出色的演員!明明在你的公司他做得那麼好,在這個時候離開,未免太可惜了。”說到這裡,俞茴雅看向鄭殊,堅定地說,“阿殊,我想見見懷惜,你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下,沒道理讓孩子用我們三十多年前的舊怨逼他放棄自己的夢想,再走一條更艱難的路,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媽……”鄭殊驚訝地望著俞茴雅,很難想象這麼勇敢的話是從一位常年受到精神困擾,接連需要心理乾預治療的女人口中說出來。
但又一想,這位可是二十六年前,剛從重症病院出來,就敢連夜帶著兒子逃跑的母親,這份剛毅果斷本就非一般人,俞斯年能有現在的成就,絕對少不了俞茴雅的強悍基因加持。
“好。”
*
當謝章知道俞斯年就是謝成睿的時候,他在書房裡坐了很久,他想立刻給俞斯年打電話,然而翻閱通訊錄才發現,他居然沒有俞斯年的私人號碼!
當然想要拿到也不難,可是一想到短暫接觸的幾麵,他突然沒勇氣了。
他很清楚,俞斯年對他一點父子感情都沒有,從不握手,從不碰杯,不動聲色地跟他保持距離,不是因為疏遠,而是厭惡。
而與謝晟風的合作更是對他充滿了敵視,這已經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安撫住的。
想到這裡,謝章深深吐出一口,然後他選擇了跟謝清通話。
時隔九年,他們兩兄弟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做出重要決定的一天。
*
鄭殊是個想到就去做的人,主打一個直球,所以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就帶著俞茴雅去了傅家,讓傅若飛甥舅倆避無可避。
傅家住在老城區,是三十幾年的老房子,麵積很小,看起來擁擠而破舊,這一片區,凡是有點錢的早就搬走了,留下空房子租給了很多外來務工人員,因為人員素質不高,所以公共場所顯得比較臟。
大魚給旗下藝人是配備了宿舍的,不過傅若飛有舅舅要照顧,所以堅持回家住,這條件……隻能說非常符合艱苦奮鬥草根主角的人設,突出的就是一個自強不息。
開門的傅若飛看到鄭殊帶著墨鏡,手裡拎著禮品盒,非常意外,“鄭少?”
鄭殊摘下墨鏡,自嘲道:“這年頭像我這樣的老板就跟大熊貓一樣稀缺了,飛飛啊,得知道珍惜,快開門。”
傅若飛連忙打開鐵門,把人迎進來,看到鄭殊後麵的俞茴雅,還愣了愣,後者朝他溫雅地一笑,“打攪了。”
“您怎麼也來了?”
“我來見懷惜,他在的吧?”
“在,可是……”傅若飛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某個房間。
“在就好,有話咱們就說清楚,都三十年過去了,頭發都白了,實在沒必要為了以前的事耿耿於懷,還影響後輩的前程。”鄭殊把禮品往桌上一放,然後沒把自己當外人一樣找了把椅子坐下,還給俞茴雅倒了杯茶。
傅若飛道:“這不關舅舅的事,是我自己……”
“這種屁話就少說,我又不是傻子,你說走就走,把合約當回事了嗎?就你那點片酬,加上這個破房子,夠付多少違約金?下家找好了沒有?我敢說隻要我放出話來,整個圈子沒人敢用你,你拿什麼抵債?”鄭殊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心說也就碰到他這個慈善家,放任何一個資本家,不把人榨乾了油水,碾碎骨頭渣子哪兒會罷休,“你們甥舅倆也就仗著我們好說話才任性,可是弟弟,現實很殘酷的,你又不是沒體會過。”
這話傅若飛無法反駁,去年在天上月被下藥,船上被逼著跳海依舊曆曆在目,要不是鄭殊,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麼樣了。
“對不起。”傅若飛由衷道。
然而鄭殊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淡地說:“這三個字不接受,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若飛,我來跟他們說。”
這時,一把輪椅從裡麵的房間裡緩緩出來,隻見傅懷惜沉著臉推著輪子到了客廳。
他的目光落在俞茴雅身上,女人也一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