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見南秀戳倒了人像卻不扶起來, 隻直愣愣地盯著看,似乎是在生悶氣。
“怎麼了?”她疑惑地問。
南秀也不答話,坐直身子, 將這幾個人像收回匣子裡,合上蓋子時手上用的力道不小。
方才不是還好好的麼?馮夢更覺得奇怪了, 正想再問, 南秀搶先問道:“師姐,我是不是挺傻的?”
她聲音微沉,聽不出情緒。
馮夢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沉吟一瞬, 才道:“從前你一門心思對顧崇的時候,是挺傻的。”
剩下半句話馮夢沒有說完:現在清醒得也很不是時候。
哪有人付出一切之後, 連回報都不求, 平白送了彆人那麼大的便宜。好在那個秋天奚看起來也算不錯, 但願是南秀的良人吧。
南秀卻不是在說這個, 她扯扯嘴角, 自言自語:“是好騙。”
怪不得她總是隱隱覺得秋天奚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怪不得自初見起他就那麼熱心腸。一旦開始懷疑,任何曾經忽視掉的細微相似之處都會放大,一點點印證她的猜想。即便他儘力掩蓋了從前的痕跡,但兩人朝夕相處許多年,哪怕分彆了很久, 也不會徹底忘記。
今日他的劍雖然未出鞘,交手時那種熟悉至極的感覺卻令她幾乎是坐實了懷疑。她學武時的啟蒙便是他,用心模仿過他的一招一式,過招時哪怕他露出一星半點從前的影子,都能令她真切地捕捉到。
更離譜的是, 她居然真的對他的假身份動了心。他不知從哪兒找來那一對假父母,編造出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曆,幾乎是滴水不漏地織起一張大網耍得她團團轉,難不成是在寫話本子嗎?
她先是生氣,但緊接著又憶起自己當年從關山樓逃跑的事,氣憤中夾著幾分尷尬愧疚,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馮夢察言觀色,但端詳了半晌也看不出她是在為什麼生氣。
這時院子裡忽然跑來一位報信的弟子,慌裡慌張地朝兩人道:“掌門受傷了!”
此時已經入了夜,這道驚惶的聲音傳入屋中後登時令氣氛陡轉。南秀也顧不得繼續胡思亂想,迅速起身先隨馮夢前往掌門住處查看。
在趕去的路上她們才問清,原來是有來客意圖刺殺章掌門。
而當南秀與馮夢趕到時,章開武的院子裡已經站滿了弟子,早將傷人者團團圍住了。
章開武捂著受傷的手臂坐在堂中的椅子上,章鳳兒在為他上藥包紮,而傷他的人竟是個穿著素裙,樣貌嬌俏的少女。少女傷勢很重,裙上暈開大片血跡,一張臉也毫無人色,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因失血過多而亡了,但此刻還在強撐著大罵章開武該死。
更令南秀意外的是,同門李山正以一副保護她的架勢牢牢擋在她身前,又驚又怕地與師兄弟們對峙。他也不敢提劍指向同門,一直在語無倫次地替身後人求情。
李山前些時候剛在刑堂受了刑杖,身體還沒有完全養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加之此刻驚慌無助,更顯得可憐。
聽一旁師弟以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細講,南秀才知道是李山在外結識了這位阿音姑娘,相處後生了情,已經悄悄來往小半年了,今日將人帶回來準備趁著掌門大壽這樣的喜日子請他做主,同意兩人結為夫妻。誰知心上人另有所圖,與掌門一見麵便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要殺他。
聽到李山帶著哭腔的懇求,阿音譏誚地笑了笑,顯然並不懼怕死在此處,再開口時語氣平靜了許多,像是在對李山解釋,又像是自語:“章開武殺我父母,我要他償命有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