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二公子不屑一笑,低聲調侃:“為著一個木牌,鬨出這麼大陣仗。”
一旁的蕭安輕皺起眉,猜到他嘴裡不會有什麼好話。
“嘉文公主好養麵首,南姑娘苦心攀上公主,興許也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語氣輕慢,其餘人倒是不敢搭腔。皇後無寵,隱約有傳聞聖上欲廢後重立,加之嘉文公主也不得聖上喜愛,還因男女之事上過於胡鬨被斥責過放浪形骸,但即便如此尋常人可不敢這樣議論皇室豔聞。薛二公子如此膽大,全因他是薛貴妃的親弟弟,薛貴妃獨占盛寵多年,他亦是聖山跟前的紅人,恣意慣了。
蕭安手中的杯子輕磕在桌上,左右聽到聲響都看了過來。見他不發一言站起身,便問道:“殿下要走?”
“出去透透氣。”
又不客氣道,“此處有人臭不可聞。”
薛二公子才說完話他便作此反應,任誰都知道他是在譏諷哪一個。
“蕭安!”薛二氣怒。
立刻有人按住了他。蕭世子身負戰功,鎮北侯又與聖上情同手足,怕是薛二惹不起的人物,因此壓低聲音勸阻道:“此處可是在宮裡!”雖然離太和殿極遠,貴人們也早已離席了,隻怕人多口雜。
蕭安抬起眼,似笑非笑道:“想來即便是去了禦前,薛二公子也不怕將方才的話再講一遍。”
薛二這才慫了,酒也醒了大半。記起陛下前日笑言邊境安穩全仰仗蕭家父子,自己的姐姐再受寵,也遠不及護國之臣。
……
南秀攜春葉在宮道上往回走,遠遠就看到了蕭安的身影,自上次落水之後兩人又是許久未見。
此時她也隻當沒看到。
隻是心口跳得她心煩意亂,自那次噩夢後,又連日做了幾回,夢裡的他對自己總是表現得十分厭惡,因為太過真實難堪,以至於現在的她對他更多了兩分抵觸。
不過她卻沒能如願繞開他,見他停在自己麵前,像是有話要說。
寂靜的宮道上,南秀總疑心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暗罵自己不爭氣。
蕭安從袖中拿出一把鑲滿了玉石的彎刀,眉宇間門情緒淡淡,語氣也涼,對她道:“這禮太貴重,我。”
還不等他說完,南秀徑直將彎刀從他手上拿回,連頭都沒抬。
這彎刀是他去安陽期間門自己派人送到鎮北侯府的。他生辰時回不來,她不想缺了這一年的禮。想想真是可笑。
南秀比他還要冷淡地說:“這麼重的東西你也不嫌沉,竟帶到宮裡來。你既不識貨,那我送給彆人也是一樣的。”
她將他送的東西還回去,他就讓她燒了扔了,卻裝模作樣來歸還她送的東西,反複無常,不可理喻!這刀確實貴重得很,她才舍不得用它賭氣。
說完抬腳與他擦身而過。
一旁屏著氣不敢說話的春葉都聽傻了,怔了片刻才匆忙跟上姑娘的步伐。
南秀卻忽然又將腳步一停,轉過身走回蕭安身前,整個人氣勢洶洶的。
蕭安怔怔垂眼看她。
南秀微抬起手臂,將衣袖向上輕輕扯開一些,露出雪白的手腕。細膩如雪的肌膚之上,橫著一道猙獰刺目的紅疤。
蕭安垂落袖中的手緩緩攥起。這道疤是南秀為了救他受傷而留下的,後來她的袖子都做成層層疊疊的樣子,便是為了遮掩傷疤。女子愛美,肌膚留瑕自然是極大的事。
蕭安曾因這道疤不止一次對她心軟,後來她如何欺騙戲弄自己,也總會選擇原諒,此刻無奈道:“又想提醒我,叫我愧疚麼?”
“是想叫你解脫。”南秀睫毛顫了顫,指腹用力地在手腕上揉搓幾下,“我一直在騙你,那次受傷根本不至於留疤。”
傷口深可見骨,母親心疼得到處替她尋藥,後來總算找到了祛疤的良方,塗了幾月藥膏後僅剩下淺淺一道白線。可藥方治得好外傷,卻無法使右手恢複到從前的靈活。
而她又總好做畫蛇添足之事,覺得疤痕好了蕭安就會忘了這件事,要想個法子時時提醒他。這類蠢事不知做過多少,現在回想起來她恨不得在地上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幾番揉搓後,那道傷疤漸漸與原本的肌膚分離,居然是一塊豬皮做成的假疤。
南秀道:“我求大夫幫我,叫他騙你說這疤好不了,就是要你愧疚。”
蕭安深深看她一眼,嘲弄一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