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當日蕭家忽然送帖請她們一家去湖船上觀燈,很快她又再次見到了蕭安,從他麵上倒是看不出這樁突如其來的婚事對他的影響,也可能是他心思太深,沒表現出來而已。
蕭夫人摸摸南秀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秀秀小時候我就說過,這麼好的姑娘要是便宜了我們蕭家,真是睡著都要樂醒了。”
魏柔聽女兒被蕭夫人變著花樣誇獎,即便早就習慣了,還是忍不住笑得更加舒心。而南秀不管聽了多少遍,麵對蕭夫人還是時常被誇得臉紅紅的。
蕭夫人一直想有個乖巧的女兒,隻可惜身子不好,始終沒能如願。南秀從小嘴甜活潑,對了蕭夫人的脾氣,又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所以一門心思撮合她與自己的兒子。但總是適得其反,反而讓兩個孩子漸行漸遠。
南秀以為蕭安會像以前一樣不耐煩,抬頭卻見他正在看著自己,立刻移開目光,手指戳了戳裙子上的繡紋。
蕭夫人還在繼續說著兩人小時候發生的趣事,提到蕭安為了給南秀摘掛在樹上的風箏摔傷了腿,南秀哭得險些背過氣去。這些記憶對於南秀來說早已經模糊了,她印象深刻的隻剩這些年自己追著蕭安跑可憐可笑的樣子。
蕭夫人突然又說:“還是岸上熱鬨,彆將孩子拘在這裡陪我們幾個枯坐著了。”
她笑著打發蕭安帶南秀去街上看燈。
兩人硬生生被趕出湖船,身後跟著一堆侍女護衛上了岸,兩人也不說話,南秀隻顧悶頭向前走,蕭安則跟在她身後。
持續數日的燈節即將收尾,街上依舊熱鬨不已。隻要她的視線在哪個攤子上稍稍停留得久一些,他就會默不作聲把東西買下來。
很自然的,他就和她並立站在一處,將幾樣東西遞給她。
南秀小聲拒絕:“我不要。”
蕭安說:“二月初八是你的生辰,就當是生辰禮。”
南秀仍然沒有動,道:“還有很多天才是呢。”
就算送禮,也沒有提前十幾天就送的。
她不收,蕭安就把東西抱在懷裡。不知不覺身後的侍女護衛都遠遠落在後頭,他隻當不知,還在繼續給她買糖畫,買燈籠,買得都快抱不住了。
南秀這才看不下去了,主動接過來一部分,又叫來侍女護衛幫著拿。
回頭見他在看著路旁新開的布莊,高懸的匾上掛著紅綢,門裡門外喜氣洋洋的,入夜仍有陸續來往的客人。
“我記得這裡有間糕點鋪子。”他說。
南秀奇怪他竟然不知道:“長平鋪已經閉門不開了,你多久沒來過這裡了?”
蕭安沒說話。
提起長平鋪,南秀還有點惋惜。她很愛吃那裡的點心,過去常常來買。那時店家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連宮裡炙手可熱的崔昭大人都愛吃我們這兒的點心,每隔半月就要命人來買。也不知這話是真是假,她反正從來沒有遇上過。
身後高高的戲台咿咿呀呀正演到激烈處。
原本以為是哪出看慣的戲,她轉身看了一會兒才聽出是在講大理寺袁大人鐵麵無私、斷案如神。早聽說這位大人喜歡花錢請人把自己寫進戲文裡,曾有大臣看不慣,還在聖上麵前參他一本罵他居功自滿。
台上袁大人橫眉豎目向聖上呈出罪證,崔昭被判死罪,劊子手手起刀落,戲子哀叫一聲倒在袁大人腳下。台下眾人立馬大聲叫好,有人喊了一句:“死得好!”
南秀臉色一變,轉身就走。
她向前走了好幾步,才忽然低聲問跟在自己身邊的蕭安:“你也覺得崔昭該死嗎?”
蕭安頓了頓,“聖旨已下,是非對錯不是早已經蓋棺定論了嗎?”
南秀卻像是更生氣了,不再理他,繼續悶頭往前走。
蕭安問:“你同情他?”
南秀張張嘴,即便隨口一言,她也不想給南家招來什麼禍事,因此含糊道:“從前聽他講過一回課。人看著……不壞。”
蕭安沉默得更久了一些,再開口卻淡漠道:“或許道貌岸然,假仁假義。”
“你!”南秀臉都氣紅了。
“還說不是同情?”他眼神沉靜,深深望著她。
南秀把手上的東西又都一股腦還給了他,用力塞進他懷裡。這之後再也沒理過他,回到船上隻說是玩累了。
第二日鎮北侯府的下人把蕭安買的東西又全都送了過來。
春葉咋舌道:“好多東西!”一邊感歎一邊小心地打量著姑娘,怕她會命人把所有東西再丟出門去。
大大小小的盒子擺了滿滿一桌子。春葉數了數,喜悅地側頭想和姑娘稟報,結果見姑娘也不繼續看書,更不在意桌子上的這些東西。
聽她又在歎氣了。
春葉關切問道:“您今日是怎麼了,心情不悅?”
南秀想,她要怎麼和春葉說。
自己為了一個已經獲罪而死的人和蕭安吵架了。
崔昭是聖上賜死的,蕭安罵他又沒說錯。自己生的又算哪門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