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孔丘立於廊下仰頭望著天穹。
他周遊列國十四年,最終還是回到了魯國,心中雖還有著實現理想抱負的想法,卻已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最初聽人說自己的學問直至兩千多年後都還後繼有人,孔丘心裡說不高興是假的。
每一代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踐行心中的“道”,興許他們悉心構建出來的“理想世界”在後世會有許多遭人詬病的地方,但是麵對那些前所未有的變局,誰又不是摸索著前行?
他沒有在這個時代生活過,更沒有深入了解過這個時代需要什麼樣的“道”,所以對於董仲舒講述的那些興許會適用於這個時代的學說無從置喙。
比起在李時珍他們口中還要持續數百年的春秋戰國亂局,這是一個足夠安定的太平盛世。
仿佛所有心存遠誌的人都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抱負。
真好啊。
霍善遠遠見孔丘一個人立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麼,撒丫子跑過去詢問:“您今晚要去打您的子孫後代嗎?或者去找他們聊聊天也行!”
他還給孔丘發了份名單,裡頭記錄了袁枚幫忙整理出來的“特彆有出息的孔家後人”和“特彆沒出息的孔家後人”。
孔丘:?
孔丘是個很有好奇心的人,對於新鮮事物都有極其旺盛的探究欲。
他雖然沒有非要去把不肖子孫打一頓的想法,但還是挺想試試這傳說中的道具到底是怎麼個用法。
霍善便大方地給他扔了一個【死猶不忘】。
入冬後太守府用上了外頭高價搶購的棉被,又軟和又暖和,這夜孔丘蓋著這樣的新被入眠,睡了歸魯以後最安穩的一覺。
……就是一部分孔家後人睡得不太踏實,有的夢見老祖宗說“你寫的書拿給我看看”,有的夢見自己被孔武有力的老祖宗揍得不輕。
翌日一早,孔丘神清氣爽地醒來。
他婉拒了霍善邀他一起去完成巡城日常的好意,說是想要獨自出門走走。
霍善塞給他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說這是他師父交給他的花錢任務,需要他來分擔一部分。
孔丘又有點聽不懂了,忍不住追問道:“什麼是花錢任務?”
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的董仲舒也駐足聆聽。
沒辦法,他們手頭的閒錢實在太多了,吃喝用度又花不了多少,他師父便交給他這個太守一個艱巨任務:每天出門花錢!
唉,有時候拿著錢都不知道怎麼花才好,真是太累了!
他也不懂是什麼原理,他花的錢越多,其他人也越願意花錢,以至於府庫越來越滿,他們不得不定期去給本郡鰥寡孤獨送溫暖,或者加強基礎醫療和基礎教育建設……
董仲舒一陣沉默。
可算是知道司馬遷他們去長安搞個上計為啥差點被群毆了,原來是你這個太守領的頭。
霍善見董仲舒在旁聽了半天,覺得他也想承擔花錢任務,又從身上摸
出另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塞給董仲舒,說出來的話豪氣又大方:“您也花!”
董仲舒還沒來得及拒絕,霍善已經招呼他家小夥伴們一起出門完成他的日常巡城去了。
留下兩個拿著錢袋的後世孔廟常駐成員麵麵相覷。
今兒司馬遷和蘇武也跟著霍善出門溜達,主要是要向霍善彙報一下這次去長安挖人的事。
就算霍善平時基本都讓他們放手去做,他們也不能真當霍善是個普通小孩兒什麼都不給他講,隻在需要蓋章的時候才找他。
這挖人計劃司馬遷他們在去長安之前就給霍善提到過,霍善還讓他們去看看能不能把義姁邀請過來,正好她可以和淳於緹縈一起在醫學院那邊開班授學。
女醫也是缺口很大的人才類型!
司馬遷不辱使命,讓他妻子去把義姁給挖來了。
於是他在臨走那天得了義縱老大一頓白眼。
霍善便跟著司馬遷轉道去見了義姁一麵,問她安頓好沒有。
義姁年輕時也曾在外遊醫,對於異地他鄉的生活非常習慣,笑著說已經安頓好了。
霍善便帶她去見淳於緹縈,看看她們處不處得來。
他忙忙碌碌一早上,把司馬遷他們從長安挖來的人才見了個遍。
到中午霍善才想起蘇軾這個大閒人說要過來複診,順便瞅瞅孔子本人(霍善很懷疑這才是蘇軾的主要目的)。
他打開日常屏蔽的消息欄,就發現上頭已經被蘇軾的“放我過來”給刷屏了。
霍善:?
這家夥果然很閒。
霍善把蘇軾給放了出來,房間安排在孔丘隔壁,好方便他見見孔子這位往日隻能在書上看到的先賢。
蘇軾熟門熟路地溜達出門跟霍善會和,才發現孔丘沒跟他走一塊,他壓低聲音問道:“孔聖人呢?”
霍善認真糾正:“是丘先生。”
蘇軾覺得霍善這化名方式怪隨便的,不過既然孔子本人都沒反對,他也沒多說什麼,很有點期待跟傳說中的聖人會麵。
孔丘把城裡城外都逛了一圈,緊趕慢趕地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