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問起霍善到底從哪得知這事兒。
霍善實話實說:“聽說是你們一同僚講的,說不準你還認識!”
《唐國史補》的作者李肇,《唐書》裡沒有傳,有人考證他元和年間出仕,一直乾到二十年後還在當官,可見他很可能跟元稹見過。
這書開頭第一段寫的就是元魯山自乳兄子的故事。
可見唐代人寫書,也知道把最讓人感興趣的內容放在最前麵!
隻不過對於唐代人而言,私修國史是犯忌諱的,所以李肇若是人在長安的話應當不會把自己的書稿拿出來給人看才是。
所以霍善隻提了李肇,沒有提彆的東西。
元稹一聽,李肇,這人他好像還真有點印象,似乎今年才被貶去當將作少監。
被貶的理由是他舉薦過一個叫柏耆的將領,而今年這位將領因為爭功殺害了彆人麾下大將,事情鬨到了禦前來,李昂見朝中群情洶湧,隻能把他給賜死了。
李肇因為曾經當過柏耆的舉薦人也受了這事兒的牽連,不再有機會在禦前當值。
這恰好是元稹回京前兩二個月發生的事,是以他雖聽聞過此事,卻還沒與李肇見過麵。
沒想到有的人平時看起來不太起眼,私底下卻在背後偷偷傳播這些東西!
翌日雪都化完了,天氣也開始放晴,李昂積極召集群臣上朝,想找點事情鍛煉鍛煉自己識人用人能力。
將作監雖然管的是工匠,時常被人瞧不起,但也算是正經朝廷衙署,早朝這日李肇這個將作少監還是要來的。
李肇過去和元稹沒什麼交情,他在自己寫的《國史補》裡頭還暗搓搓點評元稹等人,說元和體指的就是他們幾個抱團的,在寫詩方麵天下讀書人“學矯激於孟郊,學淺切於白居易,學淫靡於元稹”。
可見文化人哪有不愛對彆人指指點點的,元稹他們議論李杜,其他人自然也議論元白。
李肇自認為自己平時非常低調,從來沒有在其他同僚麵前表露什麼不該表露的情緒,可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他才剛入列沒多久,就發現尚書左丞元稹特意繞到他們這一班。
甚至還往他身上多看了幾眼。
上早朝時每個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全按照自己所在衙署以及官職來排列,元稹雖不認識李肇,卻可以憑借將作監這邊的位次猜出哪個是他!
沒錯,就是他,李肇!
私底下寫書八卦官場同僚和官場同僚的家夥!
元稹覺得自己將來得空了,也得把自己記得的趣聞逸事給記一記,若是都叫旁人來寫的話豈不是很容易為旁人左右?
正好有從蘇軾那邊學來的新式裝幀,到時候正好可以把寫好的新文章裝訂成冊。
元稹不知道的是,所謂的新式裝幀很快就不新了。
他們家皇帝陛下李昂現在也拿到了許多可以推而廣之的新項目,正琢磨著找誰來負責呢,就聽霍善他們討論起剛走馬上任的將作少監
。
這人閒得要命(都有空寫書了),還恰好剛被調到將作監去,不給他多找點活乾怎麼成?
於是李肇既被元稹多看了許多眼以後,又被他們家年輕的皇帝陛下多看了許多眼。
看得李肇心突突直跳。
他心裡那種不祥的預感很快得到了驗證。
散朝後皇帝召他留下聊了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旁邊的尚書左丞元稹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竟也對他誇讚有加。
說是合該讓他多乾點活。
這下連旁邊那些笑麵虎一樣的宦官都向他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難道這是皇帝選定的棋子?
他們這些能左右皇帝廢立的人,最忌諱皇帝不聽話,皇帝要是想重用點什麼真正有能耐的人,他們心裡是不樂意的。
那些人心裡有自己的清高,有自己的堅持,瞧不起他們這些宦官,一口一個閹豎。
嗬,這些家夥再怎麼瞧不上他們,還不是得走他們這些天子近侍的路子謀求幸進。
誰又能高貴過誰!
霍善對朝中這些人的心思一無所知,他給蘇軾備了車馬和酒錢,送他出發去洛陽浪。
其實霍善建議蘇軾再等等,他也六十多了,長安離洛陽雖近,往來也得花個兩二天,一路上走著多辛苦。還不如等回頭他或者李時珍他們刷出洛陽地圖來再過去。
不過蘇軾不聽,人就在眼前了,他怎麼能繼續空等。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立刻,馬上,要去洛陽找白居易!
霍善見他這般堅定,也就不再多勸,隻是給蘇軾遞個小招牌,讓他過去找個醫館掛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