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霍善一骨碌爬起來,跑出去跟著他師父李長生洗洗刷刷,先把小白牙刷來刷去,再把臉蛋也洗得乾乾淨淨。
等霍善都跑出去玩兒了,東方朔才從宿醉中醒來。他走出房門一看,李長生沒事人似的坐在那兒雕磚模,仿佛昨晚喝得最多的人根本不是他。
東方朔坐到李長生身邊,悠閒地盤起了腿,嘴裡說道:“我跟你講,像我這種喝酒容易醉的平時可以多喝點,像你這種喝多少都不醉的家夥反而不能喝。酒勁就跟人的脾氣一樣,當場發出來了一點事情都沒有,憋在身體裡反而會壞事。”
李長生道:“你說得有理,所以我一般不喝酒。”
東方朔被噎了一下。
沒趣,真沒趣,小時候他就和李長生認識了,那時候他就覺得李長生這人忒沒意思,彆人冷不丁打他一拳他都沒反應的。
記得有次李長生師父讓他入定一天,李長生就真的一整天都一動不動,他扔了個螞蟻窩在附近、引螞蟻往李長生身上爬,李長生都沒動彈。
碰上這樣的人,便是他有十張巧嘴都使不上勁。隻是人和人之間有沒有緣分當長久的朋友,往往也不是看一開始處不處得來。
吃過朝食,東方朔就要走了。
霍善很有當小主人的架勢,主動請纓要送東方朔到村口。
雖然東方朔長得太高啦,動不動就把他拎起來說話,不過來者是客,且客人都要走了,霍善很大方地在心裡原諒了他。
東方朔就見霍善一本正經地送他到村口,樂道:“你可比你師父懂待客之道。”他邊說邊摸出五枚五銖錢遞給霍善,“這次來得隨意,沒給你帶什麼東西,給你幾枚五銖錢當見麵禮好了。雖然少,但這可是長安鑄的第一批五銖錢,意義大得很,以後說出去彆人肯定出高價跟你要!”
霍善好奇地接過那幾枚五銖錢看來看去。他不缺吃不缺穿,但一來年紀還太小,二來村裡也沒啥花錢的地方,所以李長生一般不給他錢,彆看五枚錢不多,對他而言可是一筆從未有過的巨款!
五銖錢確實是長安剛鑄的新錢,此前各地貨幣混亂至極,私人鑄幣十分猖狂。
朝廷對此十分頭疼,想了許多辦法來解決錢越來越不值錢、整個貨幣體係瀕臨崩潰的問題。
此前大夥用的是半兩錢,顧名思義就是半兩重,聽著就覺得分量十足。去年朝廷搗鼓出個三銖錢,打算徹底把秦朝傳下來的半兩錢踢出曆史舞台。
可是有關部門拿到三銖錢後越摸越覺得心裡不舒坦。
三銖錢的“三銖”是什麼意思呢,時人以二十四銖為一兩,半兩就是十二銖!
這代表新錢隻有原來的四分之一,拿著感覺輕飄飄的,不踏實。
經過相關部門的反複研討,三銖錢才剛上崗一年就下崗了,換成獨占東西兩漢貨幣舞台的五銖錢正式上崗。
所以東方朔說這第一批錢意義重大,還真不是空口白牙在胡吹。
霍善不懂這些彎彎繞繞,隻覺得那帶著點紫色的新錢瞧著挺好看,上頭一麵有紋理,一麵沒有,正反麵非常好區分!
既然收了彆人的禮物,那得回禮才行!霍善左翻右翻,從懷裡翻出李長生給他做的竹哨子遞給了過去,跟東方朔禮尚往來:“見麵禮!”
東方朔:“………”
想到家中還有個小兒,東方朔笑納了霍善的回禮,揮揮手朝霍善正式道彆。
霍善揣好那幾枚五銖錢往回跑,給李長生說了自己和東方朔“禮尚往來”的事。
意思就是,師父!我哨子沒啦!想要新哨子!
李長生一聽就懂,笑著應下:“一會給你做。”
霍善又跑去給他的啞巴師弟易知看嶄新的五銖錢,說要和易知對半分。但是他說完又有點苦惱地皺起小眉頭,不知五枚錢該怎麼對半!
易知搖頭,表示不用分,他用不著錢,要買什麼李長生都會給。
霍善自己拿著玩就好。
見易知不要,霍善便對自家老實師弟立下豪言壯誌:“等師兄以後有多多的錢再分給你!”
易知點頭,對霍善以後絕不會缺錢這一點深信不疑。
他這個“小師兄”本來就聰明得很,做事又十分伶俐,村裡的孩子都愛跟著他跑東跑西,天天盼著他出去領著他們玩。
等霍善長大了一定也會有許多朋友。
朋友多的人一般都不會缺錢。
師兄弟兩個正說著話(主要是霍善自己說),外頭就傳來一聲吆喝:“長生叔,您要的石料到了,您瞧瞧卸到哪裡好?”
李長生還沒起身,霍善就已經噠噠噠地跑出去,朝著來人喊了聲“劉大哥”後便往那負責運送石料的牛車上看,頗好奇李長生叫人弄來這麼多石頭做什麼。
眼下不是耕地的時節,老黃牛們都從土地裡解放出來了,可以肩負起運人運貨的使命。饒是一向最任勞任怨的老牛,拖著這麼重的石料走了一路也累得不輕,霍善見狀便去拔了幾棵嫩草喂給它吃。
一邊喂,一邊豎起耳朵聽李長生和運送石料的後生說話。
李長生道:“放到前頭的空地上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