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他知道的,他爹的侯國冠軍縣和他的侯國朝陽縣都在那邊,據說相隔不到百裡。隻比新豐縣到長安稍遠那麼一點!
他還太小,沒機會去朝陽縣看看,不知道劉徹封給自己的食邑縣到底長什麼樣。
霍善躍躍欲試:“會去朝陽縣嗎?”
張仲景這個南陽人算了算,搖頭道:“可能沒機會過去。”
目前他們還處於新手任務階段,能選擇的地點就他們生前去過的那些地方。
等等。
張仲景看了看自己路線圖上亮著的幾個地方,笑道:“若是我們到新野縣去,順著育水往下走一段路就是朝陽縣了,你真想去的話我們可以試試乘船過去。”
霍善積極響應:“乘船!”
他最喜歡坐船啦。
就是他年紀太小,他師父不常帶他坐船去彆處。
既然霍善有興趣,張仲景便選了新野縣為落腳點。
建安九年的新野,還算風平浪靜,隻是比之長沙城這樣的一郡治所還是有點寥落。
東漢末年的南陽算是一處相對安穩的地方,因為這地方是光武帝劉秀的故裡,劉秀登基後對同樣出自南陽的陰氏、來氏、鄧氏幾家人都頗為偏愛,東漢曆代皇帝出於對劉秀的尊崇自然也都對南陽這一塊優待至極。
漢末各地戰事頻繁、人口銳減,獨獨南陽一地仍是安居樂業,鮮少卷入殘酷的戰火之中。
像諸葛亮就曾自述“躬耕於南陽”。
這是個還能維持男耕女織安穩生活的安樂鄉。
東漢末年許多地方大抵是像建安詩人王粲寫的《七哀》那樣: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王粲在詩中舉了這樣一個例子:道旁有個麵黃肌瘦的婦人正把孩子扔到草叢裡,為什麼她那麼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能到哪裡去,與其看著孩子在自己麵前活活餓死,還不如就這樣母子永訣。
這就是戰亂與饑荒帶來的慘況。
即便是相對安穩的南陽,情況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
能活著,但也隻是能活著而已。
哪怕各路諸侯默契地不拿南陽當戰場,東漢末年接連不斷的天災卻不會輕易放過南陽。
俗話說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連年天災不僅帶來了饑荒與極寒,也帶來了疫病。
就拿張仲景家裡人來舉例,張家一族兩百餘口人,建安以來不到十年已經死了三分之二,每十個必有七個是死於傷寒!
一個個親人、鄰裡的死亡讓是張仲景遍閱古籍悉心撰成《傷寒雜病論》,希望能讓世人不再因為傷寒而死去。
活著太難了。
霍善剛踏足新野縣的土地,就能感受到那種明顯有彆於唐代長安、明代北京的蕭瑟。
連他們三百年前的新豐縣都比不過。
新豐縣非常熱鬨,各鄉吏民都安居樂業,連地裡長蟲了縣衙都要派人來知會一聲,提醒大夥要防止病蟲害。
生活在這樣的新豐縣,人們是非常有安全感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怎麼活,對以後的日子也充滿盼頭。
張仲景沒帶霍善進新野縣,而是帶霍善前去育水渡頭乘船。
既然是去臨近的朝陽縣,倒是不用等大船,隻消找艘乘漁家小船便好。
趕巧有輛小船停泊在渡頭前。
有個老漢在岸上收了鍋爐,正要登船。
張仲景上前問對方能不能載他們去朝陽縣。
對方聽張仲景也是南陽口音,笑嗬嗬地道:“上來吧,去朝陽那邊不過二十裡路,眼下還是順風走,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路確實不遠,都說“十裡一亭,十亭一鄉”,可見二十裡都不夠出鄉的。
那老漢健談得很,邊搖船邊與張仲景閒談,問張仲景是去探親還是訪友。
問完了又說起自己家的情況,說是他家裡人都死咯,沒想到自己被老伴嘮叨了半輩子,老來卻是清靜了。
兒女與孫輩也都沒活下來。
幸而他還有力氣搖船,且這幾年駐守的劉府君頗為寬厚,所以他倒是僥幸活了下來。
張仲景本已管不了生前諸事,此時聽著熟悉的鄉音,不免也生出幾分悵惘來。
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啊!
霍善是聽不懂這些歎息的,他一早就跑到船頭,豎起耳朵聽老漢的劃槳聲與嘩啦啦的水聲,感覺風呼呼地從耳邊吹過,老快活了。
等他高高興興地吹夠了江風,才有空聽李時珍這個《三國演義》愛好者驚歎:【這老漢說的劉府君,不會是劉備吧!】
霍善問劉備是誰。
李時珍就給他介紹了一下劉備。
建安年間,駐守新野,齊活了!
據說劉備就是在這期間三顧茅廬,收獲了諸葛亮這麼個千古良相!
三顧茅廬以後估摸著就是……常山趙子龍七進七出了。
想來目前劉備、趙雲、諸葛亮都在他們方圓百裡之內。
沒想到他們現在離三國名人這麼近啊!
霍善又沒讀過《三國演義》,哪裡能明白李時珍的激動心情,聽完李時珍的一連串介紹還是一知半解。
於是他“哦”了一聲就繼續興致勃勃地聽呼啦啦的風聲和嘩啦啦的水聲。
坐船真棒!
下次還想坐!
李時珍:“………”
你永遠猜不透小孩子的關注點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