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山長到了程家, 崔素娘迎了出來,驚喜地道:“聞山長來了,快請進屋坐。”
驚喜之後,崔素娘又不禁擔心, 拉著程子安上下打量, 忐忑地道:“可是子安惹事了?”
村西的熱鬨, 崔素娘在家中也得知了,她向來不喜往人堆中湊,便沒去看。秦嬸去了還沒回來, 尚不清楚其中的內裡。
程子安鬱悶不已, 不依道:“阿娘,你可能盼著我點好?我沒惹事,向來聽話得很,天下第一聽話。”
聞山長笑嗬嗬,程箴無語橫他, 崔素娘嗔怪地道:“阿娘錯怪了你, 向你賠個不是。隻你這天下第一, 大話說得著實大了些, 當著聞山長的麵, 休得胡說八道。”
程子安笑嘻嘻道:“是, 阿娘教訓得是。老師是何等胸襟氣度, 哪能與我計較。”
聞山長笑容不變, 道:“我不計較, 你阿爹計不計較我就管不著了。這次考試的名次, 你自己說吧。”
程箴愣了下,先前那一場熱鬨,他都快忘了程子安還有考試。
進了屋, 程箴恭請聞山長在上首坐下,崔素娘招呼著雲朵上了茶點,便迫不及待看向了程子安。
程子安向來厚臉皮,他氣勢十足道:“阿爹,阿娘,這次我考了第七名!”
崔素娘聽到不是考到了末尾,倒是鬆了口氣。隻程箴臉一下沉了下來,訓斥道:“第七?上次你考了第五,這次如何又退步了?”
程子安臉不紅心不跳道:“阿爹,俗話說,做人要知足。以前我經常考倒數,現在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你該高興才是。就像是人生有起起落落,成績亦一樣,哪有人能永遠進步呢?比如說要是我考到了第一,我如何再往前進步?”
程箴被程子安說得一愣一愣的,聞山長端著茶,邊吃邊樂嗬嗬聽著。
程子安道:“阿爹,你看啊,每隔兩三年就會有狀元出現。最後能留下名氣的官員,有幾個是狀元郎出身?比如那個朱熹朱子,他隻是同進士而已,照樣當宰相。”
聽起來,程子安說得很有道理,讓人無法反駁。
但程箴與他鬥智鬥勇久了,完全不吃他這一套,冷哼一聲,道:“你少狡辯,都怪你平時讀書不上心。過年放假你休想去玩,在家好生溫習!”
程子安看向聞山長,狡黠地道:“老師,我放假要溫習功課,就沒那麼多功夫寫大字了。”
聞山長淡淡道:“寫不完我打你手板心。”
程子安快哭了,慘嚎道:“年後還要學詩賦,真是太慘了!”
程箴瞪他,“你少作怪。”訓罷,他歉意地看向聞山長,“瞧他這疲賴樣,平時定沒少讓聞山長操心,真是對不住。”
聞山長擺擺手,溫和地說了聲無妨,“玉不琢不成器,子安不同於其他人,不能被埋沒了。”
程子安見他們已經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準備聯手管束自己,隻能苦著臉不做聲了。
崔素娘陪著說了幾句話,見外麵天色不早,道:“進城得要急趕,方能趕在關城門前進城。車馬顛簸,趕得太快恐不穩妥,聞山長不若留下來歇息一晚?”
聞山長本準備與程箴長談,道:“那就叨擾了。”
崔素娘忙道哪裡哪裡,起身出去張羅晚飯,留下他們幾人說話。
聞山長放下茶盞,神色凝重道:“我聽消息說,趙知府年後要回到禮部任鴻臚寺卿,明州府的新知府,應當是明相一係的文士善。文士善以前沒地方當政經驗,中進士之後,最初在禮部當差,後來去了工部,輾轉幾年,都做些閒散的差使。他原配去世後,取了明相夫人娘家和離歸家的侄女,沒多久就調入了吏部任侍郎。文士善我多少聽過一些,他人聰明能乾,隻窮苦人家出身,身後無背景勢力。何況,任你有天大的才能,在京城藏龍臥虎之地,也就不算什麼了。”
禮部鴻臚寺卿,乃是接待番邦使節的差使。禮部清貴歸清貴,比起明州知府的手握地方大權,屬於明升暗降。
程箴皺了皺眉,道:“說起來湊巧,我倒聽過這個文士善,當時我受了傷,在京城尋遍大夫治傷時,聽到了一些閒話。說文士善的原配生了病,文士善愛護發妻,親自在床前奉藥。且他為了醫治發妻,花再多的錢,都在所不惜,名貴的補藥,就是變賣家當都要往府裡買。京城人人誇讚,說他情深義重。發妻更是感念他的深情,稱這輩子沒什麼心願,惟願他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