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耷拉著腦袋,小聲應了聲。
文士善嗬嗬道:“那你且說說,你又是為何被罰,可是沒答出夫子的問題?”
程子安小聲答是,文士善搖頭,歎道:“你們這群淘氣的學生啊,能讀書不易,能進明州府最好的府學讀書更為不易。你們卻不知道珍惜,唉。罷了罷了,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說罷,文士善神色嚴肅了幾分,對程子安道:“你記得了,以後要好生讀書,不要墮了明州府府學的名聲,向師兄們學習,考中功名報效朝廷!”
程子安大聲響亮應了是,一雙明亮的眼睛,敬仰地望著文士善。
文士善淡眉微抬,笑著問道:“你為何這般看著我,可是覺著我說得不對?”
程子安頭搖得如撥浪鼓,恭敬地道:“學生不敢,學生是覺著文知府好生威嚴,令人佩服,心生敬仰。以後學生要刻苦讀書,變成文知府一半厲害的人,就心滿意足了!”
文士善頓了下,哈哈大笑起來,指著程子安,對聞山長道:“真是童言無忌,你瞧他說的什麼話!”
程子安暗自鬆了口氣。
果真,文士善這種人,處處表現得隨和,有人真敢與他隨便,或者令他不順心,那就要倒大黴了。
文士善苦出生,自小看儘了臉色,一旦翻了身,便會變本加厲討回來。
文士善一直不提詩賦課,程子安暗戳戳猜想,他的詩賦也一塌糊塗。
看來,隻有李白的心胸,杜甫等人真正的憂國憂民與才思,才能寫出千古絕唱。
聞山長見文士善與程子安說話,一直在旁邊暗暗緊張。
程子安的馬屁拍得與眾不同,直誇文士善威風,與他的隨和大相徑庭,聞山長斟酌了下,笑著道:“他是我的關門弟子程子安,向來淘氣,於讀書成績上不見起色,我就看在他的一片赤子之心上,收了他為徒弟。”
文士善笑容不變,擰眉想了下,問道:“程子安,可是程箴的獨子?”
聞山長說是,文士善歎息一聲,道:“程箴可惜了。我在京城就聽過他,若是未曾傷了臉,此次明州府定會再多添份喜。”
聞山長陪著歎息,文士善對程子安叮囑道:“你阿爹斷了功名之路,以後就得端看你了。虎父無犬子,可不能丟了你阿爹的臉麵。”
程子安隻管應是,文士善笑笑,再看向了旁邊的方寅,和藹地道:“你可是叫方寅?”
方寅一直安靜坐在那裡,他讀書成績雖好,卻因家世,向來入不得貴人的眼。
沒曾想文士善認得他,還被點了名,激動得不知所措,吭哧著答道:“正是學生。”
文士善神色複雜了刹那,道:“你能進府學讀書,成績處處拔得頭籌,真是難為你了。這是你大好的時機,以後造化如何,端看你可能抓住。你要更加努力,可不能荒廢耽擱了。”
方寅愣愣答了是,文士善沒再去看他,轉身走出了課室。
向夫子瞪著程子安與辛寄年,小聲嗬斥道:“快些坐好,可是還想挨打?”說完,忙追上前相送。
程子安施施然坐下,辛寄年眼睛瞪得像銅鈴,難以置信怪叫道:“不打啦?程哥,不打你啦?”
程子安衝著他笑,深藏功與名。
辛寄年氣得跺腳,程子安犯錯,卻有驚無險。
他不過在一旁看熱鬨,卻白白挨了一頓打!
太倒黴了!
那邊,文士善邊走邊道:“窮苦人家的學生,能出人頭地,難呐。以後啊,府學該多招收些窮苦人家的蒙童,一來是要體恤窮人,一來,窮人家不乏有本事有才能之人,若被埋沒了,此乃聖上,大周的損失。”
窮苦人家的蒙童進府學讀書,隻要品學兼優,府學從未將其拒之門外。
如今的問題是,府學中的監舍有數,隻提供給年長的學生住宿。
除非是離府學近的窮人家,比如方寅這種,方便來回。
若是離得遠,他們的住處是一大問題。府學的學生,束脩書本筆墨紙硯皆不要錢,總不可能再替其安排住處。
蒙童年幼,他們住在監舍,需要人額外照顧。明山上遍布山石樹林溪流,若是發生了閃失,又是一大麻煩。
文士善見聞山長沒做聲,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冷意,嘴上卻是很謙虛地道:“府學由聞山長管著,向來做得讓人心服口服。我初來乍到,不懂裡麵的究竟,可是給聞山長添麻煩了?”
聞山長剛想直言眼下府學的困難,話到嘴邊,又打了個轉。
文士善不好相與,剛到明州府任上沒幾日,到辛府估計也是臨時起意。
先前突然不打招呼,徑直來到府學,肯定是有備而來。
聞山長摸不清文士善的用意,道:“文知府一心為了窮苦百姓著想,我深感佩服。先前我就在琢磨,如何能安排得妥當。”
文士善唔了聲,未置可否,似乎並不滿意聞山長的回答。
“窮人也要教化,不能讓他們走上了歪路。我剛到明州府時,就聽說了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府學有個叫項伯明的學生,讀書成績好,卻是個忤逆不孝的。這裡麵,究竟是何種緣由?項伯明在府學讀書,明明有大好的前程,他如何就變得忤逆不孝,可是府學沒教好?”
聞山長心微沉,心道果然來者不善,下馬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