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進去道觀,百姓們一家家守在一起,鋪草墊子,烘烤衣衫,煮熱水,烤炊餅,忙碌不停。
稚童們不知世事,這麼多人在一起,覺得熱鬨好玩,咯咯笑著玩做一堆。
程子安到了門口,有眼尖的百姓看到他,趕緊起身熱情招呼:“程郎中來了,快過來坐坐。”
“來我這裡,我這裡!”
“程郎中衣衫都濕了,快脫下來烤一烤。他爹,你帶來的乾爽衣衫,趕快些啊,拿出來給程郎中換。”
程子安望著遞到麵前的炊餅,茶水,蜜餞,果子等等,他哎哎笑道:“我隻有一雙手,一張嘴啊!你們先坐好,慢慢來,我保管一家家吃過來!”
大家笑著坐了回去,程子安在狹小的通道裡來回走動,問候了身體虛弱的老人,孕婦等。
起初準備充分,大家從家中前來,基本的食物與衣衫,能勉強撐過一兩日。
程子安微微放了心,說了些用火,不能亂排泄等問題,點了個平時在城南一帶頗有威信的漢子做管事:“勞煩你看著些,要是有人借機生事,欺負婦道人家等等事情,莫要客氣,先收拾了。有事,我會替你擔著!”
漢子大聲應了,扯著嗓子,將程子安的話送了出去。
程子安實在累了,他來到門邊,叫上莫柱子一起,守著小火盆,烤著身上的濕衣衫。
雨,還在嘩啦啦下個不停。
皇城地勢最高,聖上起居的大殿,乃是皇城最高處。
從午後變天起,聖上就在禦書房沒離開,不時起身來到窗欞邊,望著外麵的大雨。
雨水從瓦當裡流下來,像是一道瀑布,流入溝渠。
溝渠裡的水聲咕咚回旋,不時有水冒出地麵。
白玉台階下的雨水,逐漸沒過腳麵。
許侍中同黃內侍算得上宮裡的老人,他們看得心驚膽戰。
差不多有十年的光景,未曾見過這般的光景了,連聖上的大殿外就積了雨水,可見這次的雨,差不多得是龍王震怒,翻到了龍宮。
聖上看得心焦,坐立難安。
要是遭了災,戶部哪來的錢賑濟?
程子安這些時日陣仗鬨得那般大,他要是出了差錯,定饒不了他!
政事堂那邊沒了消息,雨太大,幾個相爺在值房也出不來。
沒消息回稟,就是好事。
直到晚飯後,雨聲吵得聖上頭暈,他再也忍不住,沉聲喚道:“來人!”
許侍中趕緊進屋,聖上問道:“程郎中那邊可有消息?”
許侍中答道:“回聖上,程郎中未曾差人來回稟過。”
聖上不由得怒了,道:“這般大的雨......工部的人呢?吳尚書,徐凜直呢,還有京兆的差役都去何處了?”
許侍中低垂著頭,一言不敢發。
聖上豈能不明白,這種時候如何能見得到人。
“傳親衛出去,一探究竟!”
許侍中神色微凜,心道估計有人得倒黴了。他應下退出,將旨意傳給了聖上的貼身親衛。
雨夜裡,蒙了雨布的馬匹,駛出了皇城,朝著城南的方向而去。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親衛回來了,渾身濕淋淋,顧不得更衣,前來回稟道:“聖上,城南的百姓大多都撤到了破道觀裡,一切安然無恙。”
聖上鬆了口氣,繼續問道:“洪水漲到何處了?”
親衛道:“隻河堤邊,地勢低的幾戶人家中進了水。”
聖上聽得難以置信,這般大的雨,按照往年的情形,就算程子安扯出那麼大的陣仗,他也不敢抱多大的希望。
親衛道:“屬下親自前去確認過,聖上放心。”
聖上長長舒了口氣,臉色緩和下來,問道:“程子安在何處?”
親衛沉默片刻,道:“程郎中在道觀中,同百姓在一起跳舞唱曲。”
聖上失聲問道:“什麼,他們還有心思跳舞唱曲?!”
親衛也感到不可思議,想到先前看到程子安在裡麵扯著嗓子亂喊:“希望,希望就在前方!”
“聖上天恩浩蕩,聖上保佑黎民百姓!”
“敵人來了,有聖上,米麵沒了,有聖上!”
聖上聽著親衛說完,他隻感到胸口說不出的激蕩。
程子安有真本事!
有本事的子民,天下不知凡幾。
最重要之處,程子安忠君。
禦史參奏他收買民心,真是無稽之談。程子安就算收買,也是在替他收買。
這次京城無需賑濟,幾個大錢罷了,買來民心民望,也是一門劃算的買賣。
聖上沉吟片刻,下令道:“開內庫,送錢糧布匹前去,安撫無家可歸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