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銀子, 驛館可以住宿,趕不及時,路上也有客棧, 住宿的事情無需過多擔憂。
出行時,有些路段有官船可以搭,不順河道的地方, 則可以賃馬車前行。
馬車出行的話,則要車夫, 隨從等等。車夫與隨從的花銷,則需自掏腰包。
住宿與用飯的花銷,可以混進去一並核銷,此點也不要緊。
要緊的是,程子安要求他們詳細記錄價錢。
程子安雖稱不會計較價錢高低, 隻是粗略的了解。但仔細一想,要是一碗麵需要二十文, 可以稱作是不同地方的價錢不同。
但要是個人一起吃一碗麵食,則要六十文。六十文的麵,在京城都可以吃上兩碗有餘。
再不計較具體花銷, 誰都不敢這般明目張膽呈報上去。
最重要之處,行路辛苦, 河道河工等興修, 是各州府上報給工部,經工部核實之後, 撥付銀兩給當地的州府修葺。
究竟各州府修得如何, 端看他們的折子稟報了。
要是囫圇對付,將銀兩貪汙了,究竟是報, 還是不報?
若如實回稟,各州府的知府,誰不是在朝中有人?
若虛瞞著不報,要是因為河道河工的問題,百姓遭受大災,定難逃其咎。
此件差使,無論如何都不能接!
可程子安是新上任的侍郎,他先前剛從吳尚書值房裡出來,肯定是得了吳尚書許可。
領著工部差使的大皇子,程子安替他賺了不少好名聲,加之這件事對大皇子來說,有益無損,他定也會支持。
章郎中此時明白了,程子安是念在他年老,趕路舟車勞頓,便沒派給他差使。
雖想做些事情,恨不得主動領了差使前行,章郎中還是按耐住了。
留在京城也能做事,程子安有自己的打算,他就不添亂了。
夏郎中:“下官入朝當差這麼些年,從未聽說過有這般的規矩,敢問程侍郎是依照那條規矩,那條律令,責令我們前去各州府巡河道河工?”
其他郎中紛紛附和,不敢明言拒絕,拐彎抹角拿規矩律令出來做擋箭牌。
程子安淡淡地道:“孫凜直已經被罷官了,我是新到任上。諸位卻是水部的老人,任何一條河道出了事,彆的我不敢保證,你們肯定逃不過。”
幾人一愣,憋得臉色漲紅,卻找不出一句辯駁的話來。
沒一人敢拍著胸脯打包票,河道不會出事。
幾人都是官場老油條,腦子轉得飛快。
前去各州府,並非皆是難處,還是有好的地方。
比如各州府的知府見到他們前來,難道還敢不恭敬招待,好生孝敬?
幾人想了一陣,夏郎中眼珠子轉了下,苦著臉道:“既然程侍郎有令,下官莫敢不從,隻能儘力了。”
其他人見狀,趕緊跟著應了。
程子安微笑著道:“就有勞各位了。你們先將銀子收好。”
幾人拿走了雪花銀。銀子冰涼,拽在手裡卻熱乎乎,沉甸甸,無比令人踏實。
程子安道:“勞煩各位了,你們先回去忙碌準備,安排出行。明早前來衙門,領了差令出行。”
幾人應是告退,程子安取了白紙,俯首開始做規劃。
程子安尋了最細的筆,畫了格子,分門彆類列出,他們需要巡查的項目。
比如,上一次修葺,是什麼年份,由誰領頭。
征用徭役幾何,土方石幾何,種植樹木,草地幾何,統共花費銀兩幾何,水流速度幾何,今年至去年,一共下過幾次大暴雨。
他們巡邏完畢,需要稟報的,並非以前那般的折子,一堆修飾過,冠冕堂皇的文書。
數據要胡編亂造亦可,但每一樣都有關聯,一個數據不對,其餘的都不成立。
大周現在還沒看數據的習慣,主要是算學的邏輯性,眼下也不重視。
前世很早就麵對一堆報表,在裡麵千錘百煉的程子安,拿數據邏輯來對付他們,算是欺負人了。
但程子安必須欺負他們,要不欺負他們,代價就是沿河下遊百姓的命。
百姓抵禦天災風險的能力太弱,朝廷就那樣,遭災之後,平民百姓想要得到朝廷的救助,得要祖宗保佑了。
程子安也不怕他們同當地官員勾結,反正兩百兩銀子,以前這筆錢,從未用到實事上。
要是他們膽敢做得太過,程子安有的是方法收拾他們。
翌日來到值房,幾人前來尋程子安辭行。程子安將裝訂好的冊子交給他們,逐一講解了意思,道:“就有勞諸位了。”
幾人接過冊子,起初有些摸不著頭腦,後來彼此麵麵相覷,心裡皆打起了小算盤。
數據究竟多少,真真假假,模棱兩可填幾筆就是。
想要查實,可沒那麼容易。
幾人拿著差令,冊子,朝著沿運河的州府出發了。
程子安將幾人差遣出京城之事,禦史得知後,果不其然將他參奏了一本。
老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程子安氣歸氣,這次他不能再潑汙泥了,但他直接無視,連辨折都不稀得寫,轉頭就去找了大皇子。
大皇子如今對先前的小嬌嬌沒了興趣,還未找到新的小嬌嬌,悶在皇子府吃酒聽戲。
聽到程子安上門求見,大皇子正閒得無聊,趕緊讓人將他傳了進來。
程子安在望了一眼搭在湖中的戲台,湖中碧波蕩漾,涼風習習吹來,荷花蓮葉的清香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