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知府道:“隻怕程侍郎早就有提防,在進城時,故意歇在了離城門最近的客棧。”
施侍郎道:“程子安智多近妖,我以前早有所耳聞。這次是我粗心大意了,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且他做的那些事,不過司空見慣,並無甚令人驚奇之處.......”
說到這裡,施侍郎閉上眼,想起了初次見到程子安的情形。
那時候的他雖落落大方,逢人就笑。加上生得好,說話坦誠,令人莫名心生好感。
一路連中幾元,卻進了水部,做了個小小的郎中。
施侍郎並不意外,程子安在京城雖與許多人來往,他卻並無攀附任何一方勢力,想要升一升,除非他與某係走得極近。
誰知,程子安從一個連座位都沒混上的郎中,短短數月,迅速升到了侍郎,與他同品級。
甚至這次差使,他還受程子安統領。
漕運複雜至極,裡麵利潤豐厚,勢力龐大。
施侍郎都隻能算作隻沾了些邊,從不敢插手進去。
除了漕運,各地的常平倉亦是如此。
施侍郎心咚咚跳個不停,前所未有地不安。
同程子安的那場談話,以程子安的聰明,他豈能不知其中的凶險。
程子安那時對他說了什麼?
施侍郎努力回想。
程子安對他說:“人呐,多回首,多回頭,望望身後可有退路。”
身後可有退路?
程子安回京之後,會得如何做?
黃知府神色陰狠,道:“早知如此,昨晚就不該考慮那般多!”
施侍郎陰沉著臉,沒有接話。
天下沒不透風的牆,中樞五品大員命喪益州,姓黃的真是在益州府做了太久的土霸王,忘了益州府,也屬於大周的天下了。
黃知府袖著手,陰森森道:“他既然敢跑,正好,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路上驚馬,遇到了強盜,劫匪這些事,誰能預料得到!”
施侍郎聽得一甩衣袖,道:“你莫要說瘋話了,我什麼都未曾聽見!事已至此,我得趕緊回京去!”
黃知府暗罵沒出息,不過,他見施侍郎不肯一並參與,飛快衡量了下,到底不肯獨自擔這個責任,隻能悻悻作罷。
兩人再商議了一翻,施侍郎叫上還在呼呼大睡,一頭霧水不知出了何事的施二,快馬趕回京城。
程子安三人,並未走先前從京城來的路,而是騎著馬,朝著益州府東麵的寧縣疾馳而去。
寧縣離益州府城約莫八百裡的路程,此處靠海,海貿比不上明州府發達,寧縣還算比較繁華,碼頭上每天都有海船進出。
到了傍晚時分,程子安幾人到了寧縣,尋了縣城最繁華的客棧住下。
客棧都是來往海商,程子安坐在大堂裡,聽著他們的談話,上前詢問了幾句,問到了一艘明早會出發的海船。
海船經過燕州府滄海縣,會在此停靠。不算大的海船出入近海時,會順手捎帶些客貨,賺取一些小錢。
海船上還有位置,馬與人都可以捎帶上。程子安定了三人帶馬的位置,回屋去歇息了。
次日一早,程子安來到了碼頭,打量著眼前的海船。
這般大小的海船,在明州府比比皆是,皆前去近海打漁。
益州府走海路,行到燕州府,大概約莫要十餘天的功夫。
燕州府下船,離京城就近了,京城周圍的官道平坦通暢,進京隻要一天。
程子安背負手,暗藏功與名,大手一揮,哈哈大笑道:“張叔,柱子,上船!”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程子安雖不是君子,他亦不會呆在益州府。
狗急跳牆,他們三拳難敵四麵八方的敵手。黃知府在益州府,從底下的縣令升到知府,盤桓了近十年。
武十三一看就不是好人,身上肯定背著人命。
要是危牆倒了,被磚石砸坡頭,砸斷腿就不劃算了。
再說他此行的差使已完成,接下來走海路,才是他的重點。
老張與莫柱子,牽著馬上了甲板,程子安隨後上去,痛快交了船錢。
海船板著海岸線上升起的太陽,緩緩駛離碼頭。
幾人在海上晃蕩了幾日,一路上同船上的船夫,東家們混得熟識,關於風浪,航線,方向等學了個遍。
臨海縣下了船,程子安同東家道彆,騎馬回京。
進了京城,離開不過短短時日,京城下了幾場雨,冷風嗖嗖,深秋一下就來臨了。
太陽將將西斜,程子安先要進宮麵聖回複差使
在宮門前下馬進去,還沒走到廣場,許侍中急匆匆迎了上前,上下打量著他,目露擔憂,低聲道:“你且小心些,聖上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