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馬屁,聖上的頭疼減輕了些,道:“你倒是忠心。”
程子安差點沒拍胸脯了,道:“臣向來忠心耿耿,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臣拿著大周的俸祿,肯定要做事,不然跟那吃白食還嫌棄的人一樣,簡直不要臉,不是人!”
聖上無語地盯著他,道:“好了好了,你罵了一陣,出口氣就行了,快說正事!”
其實聖上也是個吃白食還嫌棄的人,與大周的官員都一個德性。
程子安不擔心他會聽出自己將他一並罵進去,畢竟,天底下誰敢當麵痛罵帝王,就是有人聽出來,他也不會相信。
另外的一種原因,乃是天子自認為是天命所歸,天底下的百姓,都是他的奴仆,當為了他做牛做馬。
孟子提出的名貴君輕,這個觀點程子安深為同意,太好,太正確,卻太過理想化。
至少程子安沒見過。
君主信奉儒家,喜歡的乃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一套,讀孟子,是順帶。
不過,程子安很能安慰自己,至少大周的天子們,並未同朱元璋那樣,將孟子中民貴君輕,不利於至高無上皇權的經義學說刪除,弄出個貽笑大方的《孟子節選》。
正事程子安也不能正著說,從施侍郎含糊其辭的話,他便能猜到背後最大的勢力,便是其中一個皇子。
聖上的幾個成年皇子,程子安接觸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接觸不多。
他們三兄弟,看上去很是聰明,至少在爭權奪利上,那是各有千秋。
一般來說,能聰明到這個份上,誰繼位都能做好個守成之君。
可惜啊,皆為躺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天龍人。
程子安道:“臣從海上回京,是想到了漕運的問題。”
聖上猛地抬頭,緊盯著他。
程子安道:“聖上,臣在船上時,問過了船上的東家,船工們。大周境內,有那幾條海道,可以直達京城。東家告訴我,京城雖不靠海,靠近京城的兗州,燕州境內都靠海。隻要有海的州府,所有的船都可以到達這兩個州府。大周境內,共有十七個州府有海,餘下的二十七個州府,隻有楚州等三個中原州府,離海遠一些。既臣可以這般認為,大周除了楚州等三個州府,其他州府的糧食,皆可經海船入京。”
聖上震驚不已,都是行船,在海中行船,同在河道中行船,不可同日而語。
海上風浪大,海水深不可測,加上天氣變幻等緣由,出海風險大,船一旦沉沒,屍骨無存。
大周有海貿,海商出海到番邦做買賣,到底不同於海路運輸。
程子安並非一拍腦袋,提出此種看法。
漕運被一群地痞混混掌控,漕運幫向來名聲赫赫。
這一切,皆因為他們掌控了天下的河道,一家獨大。
曆朝曆代中,隻有元朝有海上運輸。
既然元朝能做到,大周的海船,程子安已經見識體驗過,拿來開辟海上運輸已足夠。
即便無法徹底消滅漕運幫,程子安也沒想過要徹底消滅他們,不然就剩下海運一家獨大,換湯不換藥而已。
引入競爭機製,能將漕運這塊臭不可聞的臟東西清理大半,海上運輸也有了牽製。
另外,程子安以為,大周境內的海岸線如此長,卻沒有一支強有力的水師,實在是太危險。
南召的海貿,不輸給大周。若換作他是南召的天子,早就從海上出兵,將大周吞並了。
以大周現在的國庫狀況,程子安沒提水師的事情。提了,聖上一聽肯定心動。
錢糧從何處來?
當然是征稅,大周百姓身上肩負的賦稅中,有一項不定期收取的兵稅。
兵稅就是要打仗,備戰時,朝廷會向百姓征兵征糧。
攤派當然落不到貴人官身身上。
放眼天下,有幾戶平民百姓家中,能拿得出來餘糧餘錢?
聖上凝神深思,道:“此事容我再考慮考慮。不過,你提出了漕運的解決方法,那損失的糧食呢?”
程子安眨了眨眼,頷首垂眸不語。
聖上被噎住,懊惱地道:“反正此事交給你,你給我查清楚,把糧食弄回來!”
程子安見聖上耍賴,他可是耍賴的祖宗,當即苦著臉道:“聖上,臣是水部的侍郎啊,如何去查戶部丟失的糧食?”
聖上嗬嗬,冷笑道:“政事堂隻三個宰相,你莫非想要入政事堂?”
程子安心道政事堂啊,未嘗不可,麵上卻惶恐地道:“臣不敢,萬萬不敢!”
不過,他現在這個年紀,入政事堂那就是甘羅第二了。
程子安哪能不知,聖上就算提他入政事堂,也是為了用他這把鋒利的刀。
誰死誰活,端看自己的本事了。
程子安從來不怕被當做一把刀,隻要他這把刀,砍向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這群混賬。
聖上哼了聲,道:“你倒是實誠,不過,糧食之事,甚是重大,不得不查啊。”
程子安道:“聖上,臣有個方式,不知聖上以為可妥當?”
聖上神色一喜,道:“你且仔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