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芮剛把湯底準備好,餘光裡看到窗口多了個身影,她以為是食客,轉頭一看,竟然是之前的老板田向丘,她挑了挑眉。
“好久不見啊蒲芮。”田向丘一笑起來,滿臉橫肉就堆在了一起,顯得笑容格外假,“沒想到你不打工之後,在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開店啦。”
蒲芮聽出了他言語間的譏諷,滿不在乎地笑笑:“不打工的生活可是爽的不行呢,每天睡到自然醒,兩三天就能賺之前一個月的工資。”
“你這撒謊也不打草稿的。”田向丘根本不信,笑得更開心了,拿起手機故作誇張地看了看時間,“我看你這也到了營業時間了,店裡沒員工,也沒顧客,還想兩三天掙一個月的錢呢?做什麼美夢?”
“你瞧瞧你賣的吃的這麼貴,會有冤大頭來買嗎?嗯?”田向丘用手指點著亭子前掛著的木牌。
蒲芮看到他身後多了一片黑壓壓的身影,而他渾然不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員工嘛,還在招,這兩天就到,不過我當老板可不會壓榨員工。”蒲芮學著他的語氣陰陽怪氣道,“免得又道歉,又賠錢~”
田向丘想起了那天被勞保局製裁的事,笑容僵在了臉上。
“至於店裡為什麼沒顧客,可能是因為我忘了把門打開。”
蒲芮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從廚房走到大堂,把大堂的門鎖打開。
門剛開一條縫,就有二三十個人魚貫而入,剩下的人沒進來,是因為店內空間就這麼大了,擠不進來。
“蒲老板,你之前隻有晚開門沒有早開門,今天竟然提前了整整兩分鐘!幸好我今天來得早,要不然就搶不到牛柳意麵了!”
“終於開門了!昨天我買了一個雞翅包飯就回家了,根本不夠吃的!給我饞得都失眠了!今天怎麼沒看到雞翅包飯的牌子啊?”
“那個排骨飯真的好香啊!我可以吃一輩子!”
“我要點兩份爆汁生煎,昨天我哥嘗了一口,一下子全給吃完了!我一口都沒吃到,好恨啊!”
湧進屋子的人七嘴八舌地點餐,把田向丘看愣住了,他順著人群進門的方向轉身,整個人震驚了。
他來的時候,巷子裡還沒幾個人呢,這會兒能落腳的地方都站滿了人,仿佛在圍觀什麼大型活動,數量之多,讓他感覺自己站在了包圍圈裡。
“怎麼樣,田老板?”蒲芮準備著飯菜,懶得抬頭看他,“剛才說保守了,應該是一天就能賺到之前一個月的工資,你相信了嗎?”
田向丘臉色沉了下來,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後麵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還以為你點餐呢,你剛才說什麼?冤大頭?誰是冤大頭?”田向丘轉頭,一個大哥抱著的胳膊上滿是肌肉,皺著眉頭看著他。
他旁邊還有幾個聽到了他說“冤大頭”的人,都在瞪他。
田向丘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一時之間說不出話:“我......這......”
“你可真夠不識好貨的......行了行了,你站一邊兒去吧,彆妨礙我點餐。”
“嗯?”田向丘還沒說話,就被大哥往旁邊推了推。
他剛讓出位置,大哥往前上了一步,後麵好幾個人都擠了過來。
“乾嘛!彆擠啊!自覺排隊行不行?”
“我是第二個,你搶我的位置乾嘛?”
“我才是第二個,你這人!”
田向丘又被往遠離窗口的位置推了一下,同時,他聽到了一些讓他難以置信的聲音。
“骨湯麻辣燙,六葷六素才35塊?也太便宜了吧!”
“我知道了!今天是星期四,一定是蒲老板在做什麼瘋狂星期四活動,對不對?”
“新出了麻辣燙?我可太饞了,讓我嘗嘗。”
田向丘眉頭一皺。
便宜?這些人的物價和自己的不是一個概念嗎?
人群擁擠,田向丘被推遠了一下,推遠了一下,推遠了一下......等他站穩腳跟,離深夜食堂已經有二三十米了。
田向丘本以為蒲芮離開田記大飯店之後,隻能落魄地再找個地方打工,拿的工資還不如之前。後來知道她開了店,以為沒什麼人來,田向丘就是來看笑話的,結果自己成了笑話。
他完全笑不出來了,氣得臉色鐵青,抱著胳膊點了根煙,才讓情緒緩和下來。
“媽的,我倒想知道,這飯菜裡是加了什麼寶貝,賣這麼貴。”田向丘把煙頭踩滅,廢了很大的力氣重新擠進人群,湊到了大堂的門口。
他往裡一看,大堂裡隻有三張桌子,很多人沒有座位,直接打包端出來,有的人實在忍不住,竟然站著端著打包盒吃了起來。
田向丘看到一個人端著麻辣燙,湊近一看,那棕黃色的湯汁間錯落分布著點點紅油,骨湯的濃香和刺激的辣味一陣陣飄來,更要命的是,還有一股麻醬的香味,直接讓湯底有了靈魂。
湯裡食材種類豐富,褶皺的肥牛卷、粉嫩的脆皮腸、改了花刀的蘑菇、嫩嫩滑滑的魚豆腐、翠綠的西蘭花、和湯汁差不多顏色的奶白菜......
所有食材被骨湯包裹著,香氣撲麵而來。
田向丘一瞬間被激起了食欲,喉結忍不住上下動了動,端著麻辣燙的人把食物護住往後撤,警惕地看著他:“你乾嘛?想偷吃啊?”
說實話,他確實有點想吃了,可是剛被蒲芮和一堆人嘲諷過,他怎麼可能拉下來臉買飯呢?
田向丘瞟了一眼窗口,蒲芮正在忙,已經把他這個人忘在腦後了,他眼睛咕嚕嚕一轉,衝著那個端著麻辣燙的人和善又討好地笑笑。
“兄弟跟你商量個事兒唄,能不能幫我買一份麻辣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