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就不說話了,安靜地等祁盛接聽電話。
“在哪兒?”
“外麵。”
“又在外麵鬼混?”
祁盛冷笑:“對啊。”
“現在馬上回家一趟,有事跟你商量。”
“誰的家?”
祁卓言頓了頓,說道:“香榭彆墅這裡。”
“那就是,你的家。”祁盛扯出輕慢的笑意,“說話說清楚啊。”
“祁盛,我懶得跟你扯,現在馬上過來。”
祁盛掛掉了電話,回身對江蘿道:“有點事,要去香榭彆墅那邊,叫車送你回家。”
“不用啊。”江蘿雙手揣在衣服兜裡,對他道,“你去唄,不用管我。”
“你不會再回網吧了吧?”
“說不準啊,如果他們還在那裡玩的話。”
他冷道:“想回去找你男朋友?”
“任離不是我男朋友。”江蘿翻了個白眼,沒勁地說,“不知道是誰,把我叫出來,走沒兩步,自己又有事要走了,把我丟在這兒。”
“下次帶你玩。”
祁盛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轉身招了輛出租車。
江蘿望著出租車漸行漸遠地消失在了霓虹街道的儘頭。
她輕微地歎了口氣,倚在路燈邊。
人的貪心隻要得到一點點滿足,就會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江蘿覺得她快要完蛋了。
……
出租車停在香榭彆墅大門口,彆墅小區綠化率極高,清幽靜謐的石板路邊時不時傳來幾聲蟲鳴。
這裡是祁卓言的家,祁盛隻來過這裡幾次,最近的一次是他十五歲生日那天,祁卓言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良心發現要給這個不聞不問很多年的大兒子過生日。
但那一次,鬨得極不愉快,因為祁卓言年僅六歲的小兒子,哭著鬨著、非要吃哥哥的碗裡的蛋糕。
祁盛冷笑著,抓起蛋糕蓋在了小孩腦袋上。
從此以後,祁盛就成了這個家最不受歡迎的人呢。
這一次,祁盛心裡隱約也能猜到,他為什麼叫他回來。
祁盛的父母屬於冷冰冰的家族聯姻,沒有感情,更因為性格不合,在他出生那幾年,父母的關係降至冰點,說不上三句話就會吵起來。
自他記事開始,對於家的唯一印象,就是窒息。
他父母說出去都是響當當的人物,父親是祁氏科技集團的當家人,而母親則是出身音樂世家,兩人都屬於各自領域的天之驕子。
祁盛也繼承了他們倆優良的基因,無論是數理還是藝術方麵,都有極高的天賦。
然而,這兩人終究過不到一起去,生下他以後,兩家的聯姻總算有了交代,也有了合法的繼承人。後來,他們連維持表麵和平的遮羞布都不要了,各自在外麵尋找屬於自己的愛情,父親包養了情人,生了私生子,母親也組建了幸福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
私生子出生之後,為了給孩子一個名分,他們倆才終於選擇離婚。祁盛知道,他的父母疼愛著各自的孩子,唯獨他,成了這兩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他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們,他們曾擁有過一段不堪的婚姻和難以忍受的過往。
後來祁盛選擇離開他們,獨自生活,他在心理上很早就擺脫了對父母的依賴,獨自成長,等擁有足夠的能力和擔當以後,心安理得地獲取他應得的一切。
什麼都沒有,至少,他還有繼承權,這是誰都彆想搶走的。
“少爺回來了。”香榭彆墅的管家在門口迎接他,“請進吧,先生在客廳等您。”
祁卓言在祁盛之後,又跟情人生了兩個孩子,一個隻比他小一歲,在夏溪三中念書;另一個8歲,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紀。
這會兒,小的那個站在院子裡,暴躁地用彈弓打流浪貓。
流浪貓被他拴在籬笆上,竭力想要掙脫繩子,奈何繩子緊緊錮著它的頸子,根本跑不掉。
小孩宛如惡魔般、用彈弓狠彈它。
每一次,小貓都會豎起全身的毛發,發出嘶嘶的叫聲,衝小孩呲牙。
越是如此,小孩越發暴躁。
忽然間,一顆石子彈在了他的後腦勺,小孩“嗷~~”地大叫了一聲,捂著頭:“好痛!”
一回身,看到祁盛冷淡地倚著籬笆門,手裡掂著幾顆小石子,嘴角勾了冷冰冰的弧度:“原來你也知道痛。”
小孩看到祁盛,宛如看到克星一般,又是氣惱又是憤怒,“啊啊啊啊”地大叫著,朝他撲過來。
祁盛敏捷地一個側身,小孩撲了個空,笨拙地摔在了地上,直接氣哭了,唧哇亂叫地跑進屋,找爸爸告狀。
祁卓言走出來,憤怒地說:“一回家就沒個消停,又欺負你弟弟!”
祁盛囂張地抬起下頜:“欺負了又怎樣。”
反正,祁卓言除了罵他,也不能拿他怎麼辦。
女人表情無奈,抱著哭唧唧告狀的小孩回了房間。
祁盛來到沙發邊,從容地坐了下來:“有事說事。”
“是你爺爺的意思,霧宿巷那棟舊房子,你也暫時彆住了,搬回來,或者去你媽那邊兒住,都可以,你自己選,總不能一直沒人管你。”
祁卓言給自己泡了杯茶,坐到了他對麵,“昨天你爺爺打電話過來,聽說你前幾天跟人打架,他很生氣,說你再這樣下去,倒真成了沒人管的野人了,將來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
爺爺對父母離婚的事很是不滿,所以隻對祁盛寄予厚望,祁卓言其他的孩子,他是一個都不會考慮。
祁盛冷冷笑著:“沒人管是真的,不過野不野看老子心情。”
“我是你爸,你跟我老子老子的,像什麼話。”
“原來我還有爸啊。”他滿眼嘲諷,“我身邊朋友都以為我父母雙亡。”
“你…”
祁卓言氣得不行,每次跟著小子接觸,說不到幾句就會被慪得半死,這家夥簡直就像是來找他討債的。
說實話,他不愛他,真的…半分父子之愛都沒有。
幸而還有兩個孩子,他寧可把全部的父愛都給他們,也不願意搭理祁盛。
但不管怎麼說,祁盛是祁家的長子,也是老爺子欽定的繼承人,教育方麵的問題,他不能不管。
“等高中畢業之後,你就給我出國去念書,學校已經定好了,去麻理學計算機工程。”
祁盛冷笑,他知道,祁卓言就是恨不得他能離得遠遠的。
眼不見為淨。
他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對麵的男人:“既然來了,我就把話說清楚,首先,我不會出國。其次,我也不會搬離霧宿巷,來你這裡住。”
他抬眸掃了眼二樓躲在柱子後麵偷聽的女人,冷笑了一下,“要是嫌我礙事,就當沒我這個人,反正你們也從來沒管過我。”
說罷,他甚至不等祁卓言回應,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香榭彆墅的大宅。
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每次來香榭彆墅,他逗留的時間從不超過半小時。
該說的話,說完就走。
祁盛很小就知道了,對於父母而言,他是多餘的。
他們永遠不會真誠地歡迎他。
在這個世界上,祁盛唯一能擁抱的人,隻有自己。
小時候,他還會在每每入夜之後,委屈地揉著被單抹眼淚,但現在不會了,已經逐漸冷掉的心臟,永遠不會再熱淚盈眶。
走出香榭彆墅籬笆門時,他聽到了一聲可憐兮兮的貓叫。
那隻可憐兮兮的黑色流浪貓被拴在籬笆邊,全身瘦骨嶙峋,看著快死了。
祁盛頓了幾秒,走過去解開了繩子,將小貓抱了起來,轉身走出彆墅花園。
二樓,弟弟看到祁盛帶走了他的貓,嗷嗷地大叫著,還用彈弓彈射他,不過沒什麼準頭,石子落在了他腳邊。
祁盛回頭,冷冰冰地掃了他一眼,做了個極具威脅的抹脖動作。
這個動作,恰好被祁卓言的情婦看見了,她驚悚地一把拉住窗簾,抱走了小孩。
貓咪仿佛很通人性,知道祁盛救了它,溫順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舔舔他的頸子。
祁盛站在冷寂寂的街頭,正不知該去哪裡的時候,短信飛出了他的手機屏幕——
豬豬蘿:“事情辦完沒啊?”
豬豬蘿:“我還在剛剛分彆的地方喲,在這裡的商店拍大頭貼~”
祁盛空洞的心像是灌入一陣無名的暖風,眼底的陰霾散了些,低下頭,溫柔地對貓咪說:“給你找個小主人。”
“她很乖,你會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