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曹盼的到來卻讓他們重新看到了希望,曹盼道:“所以,請你們也不要放棄,誰說染了疫就要死了,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該放棄。”
應著曹盼的話,燕舞已經帶了部曲進來,曹盼一看,這是幾乎都來了,曹盼也不廢話,“跟剛剛一樣,將這裡裡外外都弄乾淨,把病人都重新歸置,衣裳被子,躺著的東西,全都燒了,換上新的。”
曹盼一樣一樣的安排,百姓們聽著她的聲音,就像得了什麼吃了定心丸,“我們都聽尚書令的。”
以曹盼的身份地位,她能邁入這個疫區,能讓她的部曲一一的安置染疫的人,至少到現在為止,隻有曹盼一個人。百姓們是實在人,這份情,他們都會記在心裡。
而那頭曹盼讓部曲重新動了起來,接著吩咐在外頭的周不疑他們將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
讓曹盼意外的是,她竟然在這裡見到了崔鈞。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你。”崔鈞一臉的病態,與曹盼作了一揖,卻是透著恭敬。
“我也很意外。”曹盼實在地說,崔鈞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們不過是一麵之緣,但像他們這樣的人,一麵之緣也足以了。
崔鈞道:“聞尚書令於鄴城建書樓,彙天下之藏書於此,鈞心獵起,故往鄴城而來,沒想到剛來就病了。”
曹盼道:“隻管好好地養著。”
並沒有因崔鈞的身份或是與諸葛亮的關係而區彆對待之意。說罷曹盼就要走,崔鈞也沒有再說什麼。諸葛亮既然說不必他代問,那他就不問。然而看著曹盼的背影,崔鈞不禁地歎了一口氣,這樣的人,諸葛亮遇上了,天下再無出其左右之人,得到了最好的,又怎麼還會看到上彆的人。
倒是曹盼才進了西城,消息就立刻傳到了曹操的耳中,還是曹洪親自入宮稟告的,曹操聽著倒抽了一口冷氣,“怎麼讓她進去了?”
“攔不住。”曹洪也很心塞,本來以為曹盼應該打消了進去看看的念頭了,哪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曹盼就進去了,再去拉,哪裡拉得了。
曹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知道曹洪是奈何不得曹盼的,吩咐道:“既然她進去了,那就讓鄴城所有太醫和大夫都往西城去,供她的調用,她身邊的那個戴圖還是有些本事的。”
“那,不把阿盼拉出來?”曹洪更關注這一點。
搖了搖頭,曹操道:“拉不出來,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什麼時候能攔得住?”
曹洪拿眼看了曹操,曹操一下子看懂了他那眼神中的意思,吐字道:“你要是有個像她那麼出息的女兒,你比我更管不住她。”
好吧,曹操都這麼說了,曹洪也不能再怨他哥管不住曹盼。
雖然知道曹操知道她進了疫區一準會擔心,然而這個時候要安民心有什麼比曹盼進來更有效果。
人呐,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主兒。曹盼如果自己都不敢進這疫區,她又怎麼能讓彆的人進來?
若無人進疫區,真就看著這些人自生自滅了?
曹盼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標是什麼,身處於她這樣的位置,如果她想讓以後的人都能有一顆為民之心,她就要以身作則。
所謂上梁不正下梁,一個人都怕死什麼都不作為,憑什麼要求彆人將來有一天也能為了這天下,為了這些百姓而舍身忘死?
“娘子。”因為進了疫區,為了避免出去的人會將疫疾傳染出去,曹盼也與那些染了疫的人一般呆在西城。
原本顯得臟亂的西城,在眾誌成城的努力下,已經被清理得十分乾淨,至少現在的西城讓你看到的不是一片死氣,而是一種不屈,對於生命的不放棄。
燕舞給曹盼端了一碗藥,曹盼接過昂頭一飲而儘。
她進來是想救更多的人,前提也是要保住自己,藥得按時吃,用的穿的吃的,曹盼吩咐燕舞照辦,隻是沒想到,靜姝也進來了。
進來的人,出去就難了,曹盼衝著靜姝道:“既然來了就去給大家做頓好吃的,吃不飽沒力氣乾活。”
靜姝笑著點頭,接著跑了出去,立刻去做飯。
因曹洪把太醫還有大夫都送了來,但是曹盼無意強人所難,聽到曹操說了所有太醫還有大夫都由她調遣的話,曹盼隻問那心甘情願進來的人,不願意的就在外麵呆著。
大夫,治病救人,存著一個醫者心的人並不是少的。
至少曹洪送來的太醫和大夫加起來近三十人,進來的就有二十個。
戴圖畢竟是剛接觸這次的疫疾,彆的大夫或許已經治過不少人了,治沒治好是一回事,先時的藥方總還是有用的。
如今一群人都聚在了一塊,商量著如今這疫疾該用什麼樣的方子。
曹盼自回了鄴城之後,成了尚書令,那是難得的閒下來,眼看其中染疫的有不少少年少女,閒來無事,曹盼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想識字嗎?”
這個時候,世家襲斷,像這些平常的百姓,能識字的人是少之又少,故而對於識字的人,百姓總有一種天然的尊敬。
“想!”這群孩子歲數參差不齊,小的三四歲,大的十四五歲,小的未必能明白曹盼是什麼意思,但是大的那些還是懂的,高興地點頭,眼睛發亮地看著曹盼。
曹盼道:“那我來教你們識字。”
識字嘛,從最簡單開始教起,雖然沒有書本,曹盼拿了碳頭在一塊木板上把字都寫出來,再讓他們地上自己學著寫,如此倒是也教得十分開心。
有一些成人見曹盼那樣教著,便也走了過去跟著一塊學,曹盼也不驅趕,隻與他們道想學的都可以一起聽,反正她教一個是教,教一群也是教。
如今西城這頭都是染疫的人,原本都做等死的打算,見曹盼竟然還教起人識字來,有人是感受到曹盼善意,像崔鈞那樣的人更看到曹盼善意之下的一顆為民之心。
“尚書令還真是淡然處之。”劉楨與之交好的陳琳、阮瑀、應瑒、徐乾都染了疫,都在其中,不過他們與劉楨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見到曹盼竟然教起人識字來,他們都倚在門前,輕聲地討論。
陳琳年齡最長,他又得曹操器重,對於曹盼知之比其他人更深。
故而陳琳聽著劉楨的話一笑道:“否則她又怎麼可能成為尚書令。依官製而設七相,以一敵三,也隻有這樣的人。”
卻是對曹盼其是認可,阮瑀冷哼一聲,在場的人都知阮瑀與曹盼的恩怨,雖然這事還是阮瑀挑起來的,再說了,各抒己見,並沒有對錯之分。
陳琳道:“可惜了不是兒郎。”
看著曹盼這樣的感慨,陳琳也是發自內心的。
因為看著曹盼在教人識字,像是在與生命抗爭的日子似乎也就過得不那麼難了。
雖然每天還是會有人因疫疾加重而死,曹盼卻依然還留在這裡。
她明明沒有染疫,卻還是在這裡陪著他們,哪怕因為死亡而帶來了巨大的恐懼,他們卻因曹盼而變得堅強。
這,或許就是曹盼想要得到的。
總歸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戴圖最終與那二十個大夫一道研究出了一個方子,裡麵添加了幾味猛藥,或許這樣說,喝下這個藥,可能會好,也可能會死得更快。
如此的說法丟了出去,戴圖要找的是一個肯試藥的人,試一試這個藥究竟是不是有用。
醜話說在前頭,這副藥或許有用,或許更是催命的藥,曹盼也與眾多百姓說明白了,至於有沒有人願意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願意一試。”讓人沒想到的是,第一個站起來的竟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郎君。
小小的身軀站在眾人的麵前,“尚書令信得過的人,我相信尚書令,而且,我想活下去。尚書令,我若是能活下去了,可不可以成為你的部曲?我想一輩子追隨尚書令。”
一個少年對曹盼的崇拜,曹盼聽著一頓,卻與少年露出了笑容,“你這麼勇敢,願意當我部曲,那是我的榮幸,當然可以。”
“所以,尚書令,我一定會活下去的。”少年郎聽到曹盼話,高興地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一定會挺過去。
曹盼伸手摸了摸少年郎的頭,“彆怕,你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的。”
既然有人願意試藥,戴圖便去熬藥了去,溫熱的藥送到少年郎的麵前,少年郎沒有一絲猶豫地接過,一口飲儘,朝著曹盼道:“尚書令,我要是好了,你一定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我會的,所以你一定要好。”曹盼並不欺騙人,而是柔聲地與少年郎說,求生的意誌有時候是能夠決定生死的。
少年服下了藥,所有的大夫都守在少年郎的身旁,緊緊地盯著少年郎的變化,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天那樣的過去了,第二日,第三日,戴圖他們每日都讓少年服下不同的藥,等到第五日,少年郎熬了過去,身體已經康複了,所有人都爆發出一陣歡呼。
“成了,成了。”有了康複的人在前,這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戴圖還存著理智,“娘子,用藥因人而異,還是再讓一些人試試,最後再根據每個人的情況用藥。”
“好,依你所言。”曹盼也是大鬆了一口氣,辦法研究出來了,那就能夠救命,故而曹盼也讓人將這個好消息給外頭傳出去。
周不疑是大鬆了一口氣,曹盼已經在裡頭呆了一個多月了,他們這些在外麵的人除了配合著曹盼準備曹盼要的東西,每天裡麵抬出一個死人,他們的心就更懸得緊。
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下百姓有救了,曹盼也終於可以平平安安的出來了。
接下來是大量的藥材送入,戴圖他們一群費心費力了一個月的人,還得繼續努力,針對不同的人,用藥不同。
半個月後,終於是把西城百姓的疫疾都解決了,曹盼帶著痊愈的人邁出那條界線時,平娘站在外頭等著她,一見了她就止不住地落淚。
“平娘,你該開心,你看這麼多人,他們都好好地活下來了。”曹盼與平娘輕聲地說著,平娘直點頭。
“這些太醫還有大夫,必要重賞,這一次若沒有你們以身犯險,不計生死為百姓研製藥方,也就沒有他們如今的痊愈。”曹盼沒有忘記這一次的大功臣,那些真正的醫者。
以戴圖為首的這些醫者們忙與曹盼作一揖,“尚書令過譽了,我們是大夫,尚書令儘治國安民之責,我們也隻是儘了濟世救民之責。”
“職責啊,不錯,職責二人,我儘到了,你們也儘到。可是有多少人不懂得職責二字之重,所以,當以你們為楷模,必要重賞。”曹盼向來都是賞罰分明的人,這一次這些人如此儘心儘力,不計生死的入疫區救人,曹盼是一定會讓曹操重賞的。
對此,曹操一聽曹盼提起就立刻同意了,大筆一揮寫下了賞賜的詔書,直接的賜爵啊,如此大的手筆驚得滿臣的文武都要反對。
曹盼卻同意地道:“諸位以為,若沒有他們的舍生忘死,西城的百姓能剩多少?救民於難,立此大功,不當賞?”
對於曹盼,如今的世族們瞧著曹盼都生了怯意,她那麼一開口,哪怕心裡不認同那也沒人敢吭聲了。
曹操高興地大手一揮,詔書下達,而在此時,幽州傳來急報,匈奴內亂,呼廚泉死於內亂,其一子一女出逃,今下落不明。
而那殺害呼廚泉的匈奴右賢王竟然結合胡羌、鮮卑、並州的匈奴人裡應外合,進犯幽州、涼州、冀州及亂並州。
眼下北地大亂,幽州、涼州、幽州、並州之地皆在曹盼的管轄,急報傳來,所有人都看向曹盼。
曹盼比他們更早收到消息,“並州匈奴內亂已經平定,胡羌、鮮卑、匈奴人進犯,四州的兵馬已經防禦,呼廚泉單於的一子一女自往鄴城趕來,他們想與我們借兵回匈奴報殺父之仇。”
聽到曹盼的話,下麵的人都想這真還是假,但是四州都是曹盼的地盤,論消息的靈通無人能與之比及。
“尚書令所言不虛?”此事關係重大,崔琰還是問出了所有人心中都想問的這個問題。
曹盼道:“關係北地之安寧,豈能虛言。”
“北地亂起,憑他們三部聯手也攻不入北地,我不擔心北地,隻擔心孫權與劉備。”
聽著曹盼這話,所有人都看向曹盼,曹操道:“北方一亂,我們就騰不出手來了,孫權上次合肥一戰雖損失慘重,但不等於無力興兵。劉備,劉備縱在漢中被你殲了五萬人,這幾年他收了南中的山人為之所用,兵力大漲,他一直都在等著機會。漢中的兵力布局如何?”
“據漢中之天險而守,陽平關又在我們手中,劉備縱要興兵漢中也得先奪了陽平守,至於合肥,有張遼、張郃將軍在,合肥無憂。”曹盼這般說來。
曹操本來還有些擔心,聽著曹盼一樣樣安排周到,滿意點頭,“好,如此便不畏之。”
因北地異族群起而攻之,曹操隻擔心曹盼的兵力不夠,叫劉備鑽了空子。
曹盼道:“這個時候,若是劉備一邊進攻漢中,一邊派人北伐,當如何?”
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曹操聽著半眯起了眼睛,狹長的雙眼透著一股子危險,“兵分兩路。”
“以己推人,若是我,我一定會。”曹盼說了這麼一句。
“依你所言,他會北伐,第一個要去的是何處?”
“樊城、襄陽。”曹盼非常肯定地告訴曹操。父女倆這一答一問之間透露出的信息,有人聽明白了,有人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曹盼上前一步待要再說什麼,眼前一暗,整個人栽了下去,眾皆一驚。
“尚書令,娘子,盼盼。”栽落在地,曹盼想要睜開眼,曹操已經從上座走了下來,周不疑離得她最近,已經連忙地扶住曹盼。
“太醫,傳太醫。”曹盼昏過去之前隻聽到曹操的叫喊,接著完全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