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意思直接讓人傻掉了,崔琰一個最是公正的人,聽著忍不住地吐道:“陛下,登基賞賜,這是常態。”
“常態,不過皆是為了籠絡人心罷了,卻非當為之事,諸位以為然也?”曹盼這麼反問著,崔琰都快變成大舌頭了。
還是程昱這位素來少言的人道:“若不以封賞,陛下要如何與曹氏與夏侯氏族交代,這兩族,才是最該封賞的人。”
“最該,也是最不該,曹氏,夏侯氏,朕打壓世族,無意再扶起勳貴,否則,一個問題還沒解決,另一個問題又出現了,這,於天下不利,於大魏不利,更於朕不利。”
周不疑沒有吱聲,餘下的人,兵部尚書是夏侯惇,夏侯惇聽著曹氏與夏侯氏都要成問題了,抱拳道:“陛下需要臣做什麼隻管吩咐,臣必配合陛下。”
如此態度,直叫曹盼歡喜,“惇叔叔放心,需要叔叔幫忙時,朕不會與叔叔客氣的。此事,還是過了年之後再議。”
既然曹盼這麼說了,夏侯惇也不再催問,倒是曹盼提道:“不過,七相,因朕之故,這尚書令是要不置了,那就變成了六相,朕得立一個規矩。由朕之始,設政事堂以供三省六部議事,政事堂就設在尚書省,而入政事堂諸相,必需要有兩人知武事。”
“這,陛下,文臣治國,武將□□,以武將而入政事堂,甚是不妥?”表示反對的是鐘繇,曹盼道:“誰規定的文臣治國,武將□□?朕與先帝都算是武將出身,論治國平天下之能,朕與先帝不成?”
又是把自己跟曹操扒了出來當例子,直叫鐘繇無可反駁,旁的人,旁人的更想著曹盼列出的六相之名單,除了他們原有的四個,加上一個賈詡,另一個就是夏侯惇。至於還有一個是曹仁,當然,曹仁隻能是候補的相位,非算正式的相位。可是,那也算是了。
這兩位恰恰都是武將,但因為他們兩個一個姓曹,一個姓夏侯,都算是曹盼的本家,誰也沒提反對的意見。
畢竟這兩位不僅能打仗,也算是儒將,不單單是粗人。
但是曹盼一但定了這個規矩,往後六相中減去兩個武將的名額,那就隻剩下四個了。曹仁作為後備,那是隨時都可能會替上的,曹盼是不想撤下他們現在四個的任何一個,而又需要周不疑上位,這才不得不破例的將曹仁作為侯補的位置。
四個,競爭似乎挺激烈。
他們都要忘了,原先這相位那還是隻有一個,曹盼一分為七,這才給了更多人的機會。
“政事堂諸卿中,不可儘是不知武事之人,紙上談兵,不可否認文臣能打仗,但那又是多少人之一。”
“可武將多是大字不識的人,讓他們入政事堂,這,這不是徒讓人笑話嗎?”曹盼說到了紙上談兵,崔琰也提了一點,這也是文臣向來看不起武將的一點,粗俗,一群大字不識一個的家夥,羞與他們同殿為臣。
“崔卿以為藺相如如何?”曹盼突然提了這麼一個人,一個曆史名人,接著又問了一句,“廉頗又如何?”
這樣兩個名人一拋出去,崔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忙與曹盼作一揖,“是臣狹隘了。”
“朕知你們憂思的是什麼,不過是覺得治國之人當以你們文臣,以武將而入相,這樣的人,你們擔心的是他們隻懂得行軍打仗,於政事一竅不通,雞同鴨講,勞心勞力。”
“可是,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政事堂是什麼地方,七相又是什麼人,你們是百官之首,執掌天下大事,你們所下的決定關係著整個天下,若以大戰臨前,那更是關乎國之興亡。不懂戰事之人指揮戰爭而致慘敗的事,諸位飽讀史書,不知?”
“以史為鑒可知興亡,後人當以鑒之,不以再犯,這不就是我們讀史的最大目的嗎?”曹盼脫口而出那李世民的話,一乾人聽著連連點頭。
曹盼道:“朕知諸卿皆有私心,就連朕自己都不可避免存著私心,所以朕從不要求你們一心為天下,一心為大魏。然臨大事,關乎國之生死存亡之大事,朕希望你們都存在一份至公之心。”
這是曹盼的希望,卻不是強製的要求。一番話道來,一個個看著曹盼的目光都冒著精光。那是對曹盼的崇拜與敬佩啊!
“臣等銘記陛下教誨。”眾人皆是與曹盼作一揖而同聲說著。
曹盼道:“先朝初建,百廢待興,天下未定,東有孫權,西有劉備,想要一統這天下,非一朝可成。朕,希望由朕之始,再由你們擴散,眾誌成城,得以一統天下,還百姓一個安寧,不負朕與你們君臣一場。”
煽情洗腦什麼的,曹盼用得得心應手,聽著一個個皆是心生澎湃,墨問在心裡默默地給曹盼點讚,殺人震懾了該震懾的人,對於這些可用的人,當以攏之,用之,曹盼呐,著實是樣樣算到了。
跟著這樣的人混,簡單是生平之大幸!
“臣等必不負陛下所信任。”再也忍不住地跪下,與曹盼行以大禮,曹盼覺得到此差不多了,親自將荀攸扶了起來,“快起,快快請起,快起。”
如此,四相之心叫曹盼給完全攏了,餘下之六部尚書,除了周不疑這個吏部尚書,墨問這個工部尚書,另外的四個,曹盼也不管他們心裡到底是怎麼想,反正,她給他們機會,至於他們能不能把握住,且看他們嘍,要換她的人,總要一步步的來。
眼下的曹盼,更是耐心,她很清楚自己如今該做什麼。先時所改官製,隻是改了三省六部而已,其他的問題並未落實,既是因為曹操並沒有意識到那些小事帶來的後果,也是因為曹操騰不出手來收拾他們。
但是,曹盼可以。孫權也罷,劉備也罷,此時的他們在曆經接二連三的進攻而不能得到他們想要的,這兩個人之間還橫著一個關羽的死,雖然關羽的屍體叫趙雲討了回去,看著他們又好像再度結盟了。
然而孫權可是派了人前來參加她的登基大典呐,曹盼為什麼會在登基大典那當頭提了給孫權一個王位,不就是想在他們之間加深裂痕嗎?
王位,孫權未必不動心,動心了,孫權若是接受了這個王位,必是要叫劉備覺得他的心已經偏向了曹盼。
人呐,什麼都不怕,就怕一個想當然。哪怕諸葛亮清楚如今的局勢,與孫權結盟他們才能最大的得利,劉備,咬不動曹盼,麵對兩麵三刀的孫權,他還能忍?又能忍得到幾時?
曹盼目光微凝,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彆的主意了。不過想想曹盼先進了賈詡為相,隨後以周不疑接替,這件事捅了出去,必是要鬨騰起來了,幸好封印了,總能過個好年,年後再鬨,那就鬨吧。
新帝登基,值於歲末,除夕,辭舊迎新,百官聚於洛陽的宮殿前,紛紛與曹盼道賀,尤其是曹氏與夏侯氏的族人,他們那一臉與榮有焉的模樣,又都是曹盼的長輩們居多,饒是皆知曹盼沒酒量,那也讓曹盼以水代酒,非要喝個儘興。
因曹操有言在先,不令天下為之守孝,而且曹操逝去至今亦將近一年,歌舞已起,殿中飲酒作樂之樂不絕於耳。
曹盼清醒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的高興,他們的得意。待編鐘聲起,一曲奏畢,樂師要退下了,曹盼問道:“會奏思賢嗎?”
聲音不大,但是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樂師是一男一女,聽到曹盼的問話答道:“回陛下,會的。”
“那便奏吧。”曹盼這般吩咐,樂師連忙應聲下,編鐘之聲而起來,女聲起揚地喝起那首短歌行,那是曹操作的詩,曹盼譜的曲。
原本喧嘩的大殿隨著這一曲思賢而起,不知為何都安靜了。傾聽著這一曲思賢。
一曲畢,樂師與曹盼福身,曹盼卻道:“再奏。”
眾人都不禁看向曹盼,曹盼長發束起,叫人看得清清楚楚她那容顏,曹盼麵容平靜,至少在他們看來很平靜。但是殿內的氣氛卻凝重得可怕,樂師應聲地再次奏起。
周不疑與墨問都是當日近身聽到曹操臨終所言的人,曹操,是聽著曹盼彈奏的思賢而去的,曹操說過,若是曹盼想他了,便聽聽這一曲,就好像,曹操還在。
自曹操去後,沒有落過一滴淚,似乎並沒有因為曹操逝去而悲傷的新帝,卻在為帝的一年除夕大宴上,讓人奏了一夜的思賢。
隨著子時的鐘聲響起,煙花在宮中綻放,胡本恭身與曹盼道:“陛下,子時已過。”
曹盼怔了一會,待聽完了最後一遍思賢才揚起手,樂師這才停下,“子時已過,從現在開始,就是昭寧元年了。”
這一刻的曹盼,似乎再不是那個讓人重複彈著思賢的人,而是真正的帝王。
“這是屬於朕的王朝,也是你們的。”簡單的一句話,卻挑起了他們隱藏的熱血,這將是一個新的王朝,這個王朝的燦爛與輝煌,都將由他們一起來書寫……
激動澎湃,開啟的昭寧元年,初六過後,昭寧元年的第一次大朝會,一大早的百官已聚於正殿之內,正殿名為太極殿,是為朝會之正殿。
曹盼一身朝服走了出來,群臣參拜,笏板平舉,待曹盼叫起再執立。
“昭寧元年的第一場朝會,諸卿可暢言,這一年,大魏該做什麼事。”曹盼跽坐於上,透著冕旒看著下麵的群臣。
“陛下稱帝,當議武帝諸子冊封,還有於社稷有功之臣,也當論功行賞。”不如他們所料,上朝的第一件事,一個個都提起了封賞。
曹盼聽著應了一聲,“平原侯以為,諸兄弟何以冊封?”
平原侯正是曹植,曹植乍被曹盼點名還愣了下,說到諸兄弟的冊封,那不是也包括他嗎?
曹植想了想道:“先時父王已經冊封了,今對社稷無功,還該再賞?”
這要不是確定曹盼絕對沒找過曹植說過這樣的話,都要懷疑這是曹盼讓曹植說的了。
麵對這樣捅刀的曹植,有人瞪向了曹植,首當其衝的就是曹洪了。
“陛下登基,本就該封賞,不說你們兄弟二十來個,朝臣亦當如此。”曹洪直白地道破他的意思,瞪著曹植,很是不滿曹植竟然覺得不該封賞的態度。
“可是,封官加爵,皆以功論,往日父王並非拖功不賞,因陛下登基而又再次封賞,那不是賞了兩回,一份功勞賞兩次?”曹植一臉惘然地提出這麼個問題。
曹盼差點都要笑出來了,她從來不知道曹植還能有這樣的想法。目光一下子看向了墨問,墨問道:“平原侯說的哪裡話,曹將軍豈有此意。”
被墨問戴了一頂高帽的曹洪一頓,墨問繼續道:“既是論功行賞,當以新功而論,曹將軍一生征戰無數,又怎麼會念及昔日之戰功而與陛下討賞,那不是讓人笑話,以為陛下虧待了曹將軍?”
曹盼在上頭很嚴肅地問了一句,“朕曾虧待諸位叔叔?”
這回不用曹洪說話了,夏侯惇已經出聲道:“不曾!”
就連曹仁也應和地道:“不曾!”
餘下的人都力證,曹盼不曾虧待他們,曹洪也不能昧著良心說曹盼虧待了他啊!
如此,封賞一事,隨著曹植之論,墨問一頂大帽子,再有曹盼那一句問話,直接掀過了。
之後朝中開始頒布人事調動,荀攸進為尚書令左仆射,是為首相,賈詡為尚令右仆射,崔琰與鐘繇為中書省中書令,程昱與夏侯惇為門下省侍中。
因尚書令一職由曹盼出任過,今不以再設,七相變成了六相,當然還有曹盼頒下的和特許曹仁入政事堂議政的資格,這,也算是變相的承認了曹仁的地位。
入三省的官吏,還有六部的官員皆有調動,楊修直接進為禦史大夫,掌禦史台,這可是專門打嘴仗的地盤,楊修垂下眼眸,曹盼這是信他呢?還是不信他呢?
不過,禦史大夫為正三品,楊修還是升官了,倒是周不疑依然還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楊修看了一眼,並不以為曹盼會由著諸相之中,沒有一個是她的人。
不出所料,那已經年邁連這大朝會都不上的賈詡,在得知自己被封為相後,爽朗地笑了,第二天上朝拜謝曹盼,接著把辭官的折子呈上。
“臣已老邁,為相者,調和陰陽,臣無力而為之,故陛下雖委以重任,臣不得不辭。”賈詡穿著那嶄新的朝臣,與曹盼一拜,鄭重地推辭。
“師傅為朕多年鎮守北地,為弟子者,本不該多憂師傅,然天下未定,望請師傅出仕,思及師傅年邁,不當以為國事奔累。今進封為師傅為太子太傅,朕望乞師傅長命百歲,將來為朕以教導太子。”
下頭的人聽著曹盼竟然連孩子都沒生就給賈詡弄了一個太子太傅的名頭,可見對賈詡的看重,但是何嘗不是讓下頭的人心思都動了。
曹盼,不僅是膝下無子,就連枕邊之人,那也沒有啊!
至於諸葛亮,兩人立場敵對,曹盼今更是稱了帝,但凡是個男人都不能接受妻子不僅做了竊國之賊,更一躍成了女帝。
所以,諸葛亮與曹盼是再無可能,而曹盼,她既為帝,她的婚事跟以前就不一樣了,曹操在的時候有曹操頂著,再者一個女郎,嫁不嫁人都無妨,皇帝就不一樣了。
綿延子嗣,關係承繼,曹盼心裡肯定也有數。
因著提起了太子的話題,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曹盼的婚事頭上,以至於都忽略了曹盼在冊封賈詡為太子太傅之後,頒下的周不疑進以為尚書右仆射的事。
楊修瞧著周不疑那沉靜的麵龐,那樣年輕的一張臉,尚書左仆射是為首相,右仆射,便是首相之下,崔琰、鐘繇、程昱、夏侯惇,甚至是曹仁這個候補的都沒意見,楊修不得不認,曹盼馭下有能。
吏部尚書的職位,隨著周不疑的進位空缺出來,曹盼提原吏郎侍郎之郭孚為吏部尚書,此人年已四十,是當初郭夫人推薦的人之一,吏部,可謂是六部之中,曹盼最為省心不意變動的一部。
曹盼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些人,目光微斂,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接下來,該用哪個開始呢?
勾起一抹笑容,楊修一直都注意著曹盼的,她那樣一笑,楊修整個人一凜。曹盼敏銳地看了過去,楊修連忙地低下頭,曹盼微微一頓,似是在想著什麼。
賈詡這個剛進為相,接著又辭官的人也算是曆無前例了,偏偏作為曹盼唯一活著的師傅,之前曹盼那寵師傅的模式都是有目共睹的。
看看郭家,再看看荀家,哪一個不叫曹盼重用之。
對於郭夫人與蔡琰一個入了門下為侍郎,一個入了中書為侍郎,皆為正四品的官吏。不是沒人犯嘀咕,然而政事堂的幾個都不說話,他們又怎麼敢多提,曹盼登基前後殺了那麼多人的,震懾意味十足。
況且曹盼原以女郎身份出任尚書令,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崔今也早入了中書省為中書舍人,女官,這兩位算不是第一個。
加之因崔今承女爵開始,女部,女官,世女,女王,再到女帝之事已經把該吵的都吵完了,再要反對,沒能拿出新的理由,而且保證能吵贏曹盼,甚至把曹盼從皇位上拉下去,一個個還是安份點吧。
不得不說,幾次因曹盼而起的爭論,已經很多人意識到,從曹盼提出了崔今承爵開始,曹盼準備得太多,一步一步的實施,一步一步的安排,潤物無聲,滴水穿石,在百姓們的心裡,他們已經適應了女子當兵保家衛國,女子承爵,再有女官,為百姓之心。
曹盼這個珠玉在前,她為百姓都做了什麼,得到的又是什麼?隻怕沒有人比曹盼更清楚。
這個天下,世族瞧著了不起,但是,真正作主的人,不是他們,而是百姓,曹盼坐擁天下之民心,憑世族們負隅頑抗亦於事無補。
不過,攘外必先安內,曹盼,需要將朝廷內外都安定了……
禦史大夫,其實還是挺有用的,尤其這個禦史大夫還是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