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昭妃神色一滯,拉著烏雲珠的手不放,給她整理了一下旗裝,柔聲道: “去吧!”

"大姐!"烏雲珠麵色微緊,帶著些許歉意和羞愧地看著她。

“無礙!姐姐知道不關你的事。”昭妃雖然八年沒和烏雲珠相處,可是也能看出小姑娘是個乖巧的人,再說,一個十四的姑娘反抗不了家族裡的長輩。

原先她以為今年大選時,烏雲珠病了一遭就逃過一劫,沒想到阿瑪他們還是不死心。

舒羅覺氏見自己開了這個話茬後,昭妃就有些不高興了,立馬抽出帕子,抹著眼角嗚嗚地哽咽起來, "娘娘,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也知道你難做,可是你進宮已經八年,至今並無一兒半女降生,宮裡的事情,額娘心疼你,但是幫不上忙,身為女人,我也知道你的苦楚,隻是事情不能拖下去,現下你阿瑪身體不適,說不定娘娘有了一個阿哥後,老爺身體就好了。"

憑借遏必隆的地位,就是沒有大選,送烏雲珠進宮也可以,隻是還是要得到昭妃的同意,否則沒有她的庇佑,烏雲珠可能在宮裡受到針對,再者,皇上不大可能再給鈕枯祿家一個妃位。

昭妃嘴角扯動,嘲諷道: “額娘可知,若是妹妹進了宮,本宮會受到六宮姐妹的嘲笑。”尤其坤寧宮的赫舍裡氏,怕不是要笑歪了嘴。

“她們笑什麼,隻怕她們是嫉妒沒有姐妹幫襯,再說,咱們大清朝也不是沒有姊妹共侍一夫的先例,說句僭越的話,科爾沁一族為了部族榮耀,哲哲皇後接連為太宗納了太皇太後和宸妃,她們三個是姑侄關係。

娘娘就不能為鈕枯祿一族委屈一下,生了孩子也是養在您的身邊,額娘是過來人,我正是生了你們幾個,才有現在地位,一時的委屈算是什麼,現在中宮沒有皇子,你若是膝下有了皇子,就能壓中宮一頭。”舒羅覺氏麵色誠懇,眸中帶著幾分焦急和恨鐵不成鋼。

女人不管地位再高,孩子就是底氣,她雖然一開始地位低,但是自己運氣好,生的兒子健康,一下子熬死了前麵兩個哥哥,成了遏必隆的長子,女兒也聰明,入宮成了昭妃,甚至之前還是皇後的人選。

自己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但是孩子為自己掙來了牌麵,外出時,那些女眷不都是捧著自己,昭妃若是聽勸,延禧宮早日誕下屬於鈕枯祿一族的阿哥,也能早日安定下來,自己不用整日擔心。

昭妃垂眸品著手中的冷茶,微微皺起了眉, "宋若,這茶有些苦!不好喝,額娘好不容易來到延禧宮,你就這樣招待!"

宋若躬身道: “這是內務府送上來的新茶,奴婢等下去問問。”

“嗯,去問問,順便問問本宮要的紫檀蓮紋屏風弄好沒有?”昭妃繼續說道。宋若: “是!”

舒覺羅氏見兩人不理自己,氣的敲了敲桌子, "娘娘,不是額娘想要逼你,隻是妃嬪

無子無寵是大忌,你阿瑪也熬不了幾年,到時候他一走,人走茶涼,你在宮裡怎麼辦,人人都能踩你一腳,到時候你還能舒服地養魚、養花嗎?"

舒覺羅氏指了指暖閣中的盆栽,還有角落裡的大型玻璃魚缸, “這東西外麵賣一萬兩銀子,我看娘娘這個製作精細,沒有一點雜色,恐怕還要更高,這些花費都是鈕枯祿一族的上供。"

宋若目光放到角落裡的魚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原來琥珀真不是忽悠她的,聽夫人的語氣,外麵的成色不如這個魚缸的價格都到一萬兩,那娘娘確實占了便宜。

"額娘!你消消氣!"一旁的烏雲珠連忙扯了扯舒覺羅氏,將茶杯塞到她手上, "先潤潤口。"旁邊的法喀媳婦同樣勸道: "額娘,你先冷靜一下,娘娘自小聰慧,你說的這些她都知道。"

要她說,自家婆婆舒服日子過慣了,以為昭妃還似以前未出閣時,好拿捏,人家畢竟在紫禁城生活了八年,什麼風風雨雨沒見過。

再說昭妃吃軟不吃硬,婆婆越是態度強硬,昭妃就會越抗拒,就連烏雲珠都能看清的事情,婆婆居然沒看見。

也有可能她是故意裝沒看見。

昭妃見舒覺羅氏不再說話,起身走到玻璃缸前,見她過來,魚缸裡的小魚都聚攏過來,這些日子,它們已經熟悉了此處的環境。

昭妃將一根手指戳在玻璃上,小魚兒以為是什麼吃的,紛紛隔著玻璃壁往她的手指點戳。看著這群不知所謂的小魚兒,昭妃嘴角終於露出笑意,隻是指尖微涼的觸感一直涼到了心底。殿內再次陷入令人尷尬的沉寂,周圍的太監和宮女也不敢吭聲。

舒覺羅氏幾次想要再次開口,都被烏雲珠拽了回去,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額娘!你可知這紫禁城進來容易,出去難!”昭妃的語氣輕飄飄,似乎帶著些許笑意,卻讓人平白生出懼意,感覺後背發涼。

舒覺羅氏咽了咽口水,看著昭妃的背影,乾巴巴說道: “有娘娘在宮裡幫襯,烏雲珠肯定不會受到傷害。"

“哦——”昭妃的語氣上揚,收回手指,用帕子擦了擦指尖,要將指縫的涼氣都擦走,她緩緩轉身,表情平靜,眼神如冷泉的冰水,望著舒覺羅氏等人時,讓她們感覺自己好似站在千年冰川

下,無數冰水傾斜而下,讓人無法躲閃,渾身都被凍住。

是了!是她們疏忽了。

此時站在她們麵前的不是鈕枯祿·秀珠,而是昭妃鈕枯祿氏。

一位在宮中浸淫八年的高位嬪妃,就是再軟弱的兔子也會被磨煉成老虎,何況,昭妃自小就不是受人拿捏的性子。

舒覺羅氏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女兒,心中又怕,又有些心虛,眸光變得閃爍,也許因為暖閣的炭火太旺了,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水。

旁邊的烏雲珠見狀,抬起帕子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溫色安慰道: “額娘,你彆擔心,大姐最是穩妥,她不讓我進宮,也是為我好。"

“我……我命苦啊!”舒覺羅氏看著乖巧的女兒,心中委屈上來,她這些年來,府中除了遏必隆有時會訓她幾句,其他人哪敢說她,即使是外出聚會,遇到那些王爺福晉,自己也不用低三下氣地捧著彆人。

可是誰知,大過年的,居然在親生女兒這裡撞了南牆,她一個親娘難道能害她,不過是說了幾句不順心的話,她居然將自己當仇人看了。

"娘娘,額娘我十月懷胎,小心翼翼地將你養大,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就因為這事,您居然怨上了我!您在宮裡逍遙自在,可知道我在府裡受到的壓力,早兩年,老爺他們就想往宮裡送人,是我心疼您,擔心您受委屈,所以一直拖著,擔心你心裡膈應,惹惱了你。

可是您一直沒動靜,我也沒辦法,烏雲珠是我看著長大,她是你的親妹妹,肯定不會害您,所以我才帶她進宮。

老爺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等到他人沒了,到時候您靠誰,隻要延禧宮有了阿哥,鈕枯祿—族就唯您馬首是瞻,你也就過得更痛快。嗚嗚……唔嗚嗚……身為親額娘,怎麼可能不為女兒著想的!我這心啊!跟刀攪似的……嗚嗚……啊啊嗚嗚……”舒覺羅氏越哭越大聲,開始還有些克製,到了後來悲從心來,直接半癱在地上了。

宋若見狀,趕緊去扶, "夫人,您快起來,娘娘聽到你和小姐進宮後,高興了好幾天,你這樣說,是在戳她的心,咱們有事都好好商量。"

旁邊的法喀媳婦和烏雲珠也幫忙攙扶。

舒覺羅氏被她們重新扶到椅子上,用帕子擰了擰鼻子,宋若連忙遞上自己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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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娘娘……嗝……嗯……您就想想吧,是孩子重要,還是自己的臉麵重要,再說有了阿哥,臉麵和裡子底氣都有了。”舒覺羅氏說道。

昭妃抿嘴看著哭的妝都花了的舒覺羅氏,心中歎了一口氣,緩步上前,將舒覺羅氏兩手托起,"額娘,你再給我兩年時間,到時候我若是還沒有孩子,如果烏雲珠願意進宮,我就向皇上請旨,若是她不願意,我讓皇上給她挑選一個如意郎君,做正頭夫人,兩年後,烏雲珠才十六歲,應該不遲!"

“娘娘!”舒覺羅氏淚目地看著她,見她不容置疑的模樣,最終咬了咬唇瓣, “娘娘既然這樣說了,我就是拉下臉,也給您拖兩年。"

她知道讓小女兒進宮,為難了大女兒,可這也是形式所逼,現在大女兒已經讓步,她見好就收。昭妃揚了揚嘴角, "多謝額娘!"

室內再次恢複了其樂融融的景象,眾人稍微鬆了一口氣,昭妃讓宮女給舒覺羅氏重新梳洗,請舒覺羅氏等人用了午膳,然後讓宋若將人送出宮去。

她站在宮門口,一手搭在厲嬤嬤的胳膊上,衝著舒覺羅氏等人揮了揮手,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延禧門後,嘴角的笑容頓收,默默轉身進了宮門。

回到暖閣,看著孤零零的宮殿,她露出一絲自嘲,走到西側屋,直接脫了鞋子上了炕,斜躺在炕上,一旁的厲嬤嬤見她連被子都沒有蓋,就直接躺在那裡,就知道心裡還有怨,拿出一件被子給她蓋住了腿,想要勸,又不知道如何勸,隻能輕歎一聲。

昭妃眼睛睜的大大的,望著窗戶出神。

在屋裡的熱氣和屋外的寒冷拉扯下,玻璃窗戶上蒙了一層水汽,水珠蓄積,最終化作淚珠,在窗戶上劃出一道淚痕。

除夕當天下午下了一陣雪,到了晚上,雪就停了。除夕夜那天,宮裡在乾清宮設宴,偏偏昭妃缺了席,一打聽,原來得了風寒,已經臥床多日了。

宮宴上,太皇太後、皇太後、皇上、皇後同坐一排,因為昭妃不在,所以伊哈娜就坐在了太皇太後下手座,而佟安寧單獨一個桌子,坐在了皇後的下手座,看著皇後赫舍裡氏含笑端正,笑不露齒的樣子,佟安寧微歎一口氣,坐在這裡壓力有些大。

而且宮宴上的菜看著精美豐盛,實際味道誰吃誰知道。

至於其他庶妃,今天出風頭的是馬佳氏,雖說現在是個庶妃,

但是宮內就她兒女雙全,帶著小阿哥和小格格一起給太皇太後、皇上他們請安時,腰板挺得格外直,雖說才出月子沒多久,眉眼還帶著疲意,但是滿臉紅光,十分得意。

還有納喇氏的五阿哥,庶妃董氏的小格格也都上前給太皇太後他們請安。

太皇太後看著站在場中,滿打滿算四個站不穩的小娃娃,麵色雖是和藹之色,心裡卻是心痛不已,再想起早夭的康熙皇長子承瑞,還有皇後的承祜阿哥,心中更加苦澀了,可是臉上還要保持歡笑。

大過年的,流淚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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