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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疼愛自己的乳母,佟安瑤安心了不少,不過心中還是有不少疑惑,她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佟安瑤看著小時候的四阿哥,掩飾住眸底的一絲驚愕,勾唇淺笑:“是啊!嬤嬤做主就好。”

四阿哥聞言,歡喜地上前抱住她的腿,“額娘,您今天病好了沒有?如果您喜歡,胤禛每天都給您摘。”

佟安瑤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拿出哄她那群調皮孫孫的態度:“胤禛真乖,不用每天摘,額娘隻要每天看到胤禛就好了。”

四阿哥一聽,喜得小臉通紅,有些羞澀地將頭埋進佟安瑤的裙擺中。

董嬤嬤見皇貴妃終於提起精神了,眼眶忍不住通紅。

因為佟安瑤昏了許久,今日還沒有用膳,董嬤嬤讓小廚房送了容易消化的膳食,還給四阿哥準備了一碗八寶銀耳甜羹,看著母子倆甜甜蜜蜜的吃完,四阿哥滿臉依戀和濡慕,董嬤嬤麵上笑的更開懷了。

午後,董嬤嬤讓乳母帶四阿哥下去午睡。

四阿哥和佟安瑤依依不舍地告彆。

等到四阿哥走後,佟安瑤讓殿內的宮人全部下去,隻留下董嬤嬤。

董嬤嬤見狀,就知道主子娘娘要和她說要緊的事情。

誰知道等到沒人時,皇貴妃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她嚇住了,“嬤嬤,我大概因為悲傷過度,對過去的記憶有些不清楚,隻見你覺得熟悉和親切,許多事都混亂了,一些事不怎麼記得,你能不能和我說說。”

“……我可憐的娘娘!”董嬤嬤眼眶一緊,眼淚就流了下來,一把將佟安瑤抱進懷裡。

佟安瑤唇角微抿,心中也泛酸,可是又不能告訴董嬤嬤實話,畢竟她自己都沒有弄懂。

董嬤嬤哭了一陣,控製住自己的悲傷,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娘娘有什麼疑問,儘管問嬤嬤。”

佟安瑤詢問了她的現狀。

得知她是康熙的皇貴妃,大半月前生下的小格格才夭折,所以她悲痛欲裂。

佟安瑤愣住了,不可置信道:“現在是康熙年?”

她進宮了?

那姐姐呢?

佟安瑤身子搖搖欲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冷意和茫然。

“娘娘。”董嬤嬤心疼地扶住她,“您還在做月子,坐下聽奴婢說就行。”

董嬤嬤扶著佟安瑤坐下,見她楞楞的,如同離了魂的木偶一般,眼圈又紅了。

“嬤嬤,我進宮了,姐姐呢?”佟安瑤攥住董嬤嬤的手,緊張道。

“姐姐?”董嬤嬤一頭問號,

佟安瑤焦急道:“對啊!姐姐呢,和我一母同胞的姐姐。”

難道姐姐早就沒了?所以她進了宮。

佟安瑤越想心中越涼。

董嬤嬤滿臉疑問:“娘娘,您是不是記錯了,您有一個庶妹,但是並無姐姐。”

而且妹妹年齡也很小。

佟安瑤癱坐在椅子上,呢喃了兩聲,“姐姐。”

董嬤嬤被她這樣子嚇到,連忙摟住她,“娘娘,您可彆嚇唬奴婢,您若是不信奴婢,明兒,福晉進宮來看您,到時候您問她。”

佟安瑤按下心中疑惑,默默點了點頭。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承乾宮,眉心凝結,麵上帶著一絲煩躁。

……

傍晚的時候,康熙來到承乾宮,發現往日對他柔情似水的表妹變得有些疏離和冷漠。

以為小格格的夭折,表妹心情不好,康熙柔聲道:“表妹,咱們的女兒過世,朕也甚為悲痛,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養好身子。”

佟安瑤不語,微微側頭觀察康熙,眸中帶著一絲疑惑。

她問過嬤嬤,今年才康熙二十二年,皇上滿打滿算才到而立之年,正是盛年,姐姐是皇貴妃時,皇上若不是蓄須了,看著要年輕許多。

可是現下的皇上眉間愁鎖難解,眼角已經爬上細紋,眸光若寒星,渾身的帝王氣勢讓人生畏,不容靠近,和他常服上的凶悍的五爪金龍格外相似。

雖是長著同一張臉,但是若是兩個康熙站在一起,還是能明顯分彆出。

佟安瑤不知道,前不久康熙剛剛平定三藩之亂,國庫正值空虛,好不容易有兩年的休養生息,現下康熙在打鄭軍主力,打算收複台灣,所以這些年過得有些緊巴巴的,忙著湊錢呢。

佟安瑤:“臣妾這些日子光顧著自己傷心,今日一見皇上,發現您好累,臣妾實在於心不忍。”

“還是表妹心疼我。”康熙輕笑出聲。

佟安瑤則是麵露乾笑,她現在還在做月子,倒不怕康熙碰她。

還有她不清楚,現下她是在做夢,還是一輩子就這樣。

佟安瑤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經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

等到次日,佟安瑤一覺醒來,發現還在陌生的承乾宮,心生無奈。

上午巳時,佟安瑤看到赫舍裡氏,抱著她又哭了一陣,“額娘,我好想您。”

額娘,好久不見。

赫舍裡氏心疼地抱著她,“都多大的孩子了。”

佟安瑤拉著赫舍裡氏坐下,問出自己的問題,“額娘,我是不是有個姐姐?”

赫舍裡氏愣了一下,“娘娘怎麼問起這事了?”

佟安瑤將頭靠在她的肩頭,一邊流淚,一邊說道:“女兒做了一個夢,夢到我有一個最好最好的姐姐,她替我進了宮,給了指了路,讓我活的自由而坦蕩,成為不遜於男子的存在,我還成了皇太後的義女,成了和碩格格、有了一等公爵還有一群孝順的兒女、上進的學生……”

“越說越荒唐了!”赫舍裡氏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啊。”

女兒的小格格才夭折,胡思亂想也正常。

隻是成了皇太後的義女還能理解,後麵怎麼還有一等公,她還記得自己是個女子嗎?

“額娘,我知道,我隻是想告訴你,我過得很好。”佟安瑤擦了擦眼淚,含淚笑了笑。

看的赫舍裡氏更心疼了,她兩手握住佟安瑤的手,長歎一聲道:“其實……也許冥冥中自有安排,其實你應該有一個姐姐的,隻不過額娘當時糟了毒手,生下來後連滿月沒到,她就走了。連個名字都沒有,不知道有沒有怨過我。”

久遠的傷疤被挖起,赫舍裡氏心中抽痛,眼淚也經不住下落。

“原來我有姐姐的。”佟安瑤再次笑了,鬆了一口氣,抱住赫舍裡氏,輕輕道:“姐姐她啊!很強悍的,才沒有抱怨額娘,而且還生了一對龍鳳胎。”

隻不過這裡沒有。

“……瑤瑤。”赫舍裡氏擔憂地看著她,心中猶豫要不要喊太醫。

“額娘,我沒事。”佟安瑤擦乾麵上的眼淚,恢複了端莊的姿態,“額娘,既然您今日來了,我思來想去,看四阿哥是個好孩子,所以想求皇上表哥將他記在我的名下。”

“可是皇上允許嗎?”赫舍裡氏有些擔憂道。

她倒不是嫌棄四阿哥不是佟安瑤生的,今年四阿哥已經五歲了,嘴甜乖巧,看著身子也強壯,若是記到了佟安瑤名下,上了玉蝶,就是佟安瑤的兒子,誰也搶不走。

當今皇上心思叵測,等閒人揣測不清。

雖然和瑤瑤感情好,但是心中還是忌憚著佟佳氏,為了太子,他會允許瑤瑤將四阿哥記到名下嗎?

佟安瑤聞言,給赫舍裡氏遞了一杯茶,淡定道:“皇上雄才偉略,做任何事之前,都會計較得失,皇上他會願意的。”

經過了解,她發現這裡的發展要更加緩慢,玻璃廠、牛痘、水泥、蒸汽機、火車……都沒有,京城中的西洋人倒也不少,但是這些也不懂,現下皇上的精力在澎湖那邊,忙著台灣的事情。

蒸汽機這樣的東西對於這裡的大清太過複雜,不過牛痘可是利國利民的事,皇上也需要牛痘來拉攏天下的民心。

至於水泥、玻璃廠等東西,她打算交給阿瑪,阿瑪老謀深算,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合適。

而且她能知道牛痘,就已經會讓人生疑,其他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也許一覺睡醒,自己又回去了。

“娘娘,您是要做什麼?需不需要額娘幫忙?”赫舍裡氏有些擔憂道。

佟安瑤搖了搖頭:“不用,額娘等我的好消息即可。”

她仔細問過太醫了,她的身子其實不適合再生,若是再來一次,可能拿命都換不來一個孩子,既然這樣,她就給想辦法給“她”一個兒子,讓她安心,但願兩人若是換過來,她能了解自己的苦心,不要將一顆星栓到帝王身上。

她自小身子也不錯,董嬤嬤也說了,她現在的身子都是因為對皇上用情太深,為了有個孩子喝藥外加熬的。

想也知道,宮中年年歲歲都有新人,皇上又不是深情種,皇貴妃這樣能將自己逼死。

……

五六天後,佟安瑤出了月子,先泡了一個熱水澡,感覺神清氣爽,然後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給小格格上了香。

雖然她對這個康熙生疏,不過這個康熙對皇貴妃應該是喜歡的,小格格不滿月就夭折,按照宮裡的規矩,不會序齒,不上玉蝶,可是康熙不僅起了名字,還上了玉蝶。

他應該也是期待的吧。

佟安瑤歎了一口氣。

臨出門時,四阿哥抱著一個小老虎抱枕,屁顛屁顛地跑過來,“額娘,你要去哪,胤禛也去。”

佟安瑤蹲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行,額娘要去找你皇阿瑪,你明年就要去上書房了,額娘給你布置的二字經學的怎麼樣?”

四阿哥頓時耷拉著頭,“胤祚去學。”

佟安瑤笑了笑,“等額娘回來,讓禦膳房給你做好吃的棗泥酥餅和蜜汁奶糕,行嗎?”

小家夥喜歡甜的,但是不能讓他吃多,否則容易壞牙。

四阿哥頓時眼睛一亮,連忙點點頭。

一旁的董嬤嬤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主子娘娘終於能打起精神了。

……

來到乾清宮,梁九功出來迎接,“皇貴妃主子,您怎麼來了?這裡風大,您快些進來。”

佟安瑤看了看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也不一樣,若是姐姐,那個梁九功經常喊“佟主子”、“祖宗”,拿姐姐可沒辦法。

想到此,佟安瑤唇角揚起一個微不可查的笑意。

梁九功有些疑惑地看著佟安瑤,總覺得今天的皇貴妃看他有些奇怪。

進入乾清宮,佟安瑤微微蹙眉。

這裡的乾清宮光線有些暗,側殿多了一套略矮的桌椅,據說是太子的學習之處。

康熙見她到來,麵帶微笑,“表妹來了。”

佟安瑤福身行禮,打算直入正題,“臣妾有事想要和表哥商議。”

“哦?”康熙將人扶起,“有什麼事儘管說,朕若是能做到,一定能做到。”

聽到這話,佟安瑤眼眶發紅,聲音哽咽道:“是我這做額娘的無能,讓海蘭珠連滿月都沒有撐到,就離開了她最愛的阿瑪和額娘。”

聽她說起早夭的小格格,康熙眼神更是心疼了,“你不必自責,你有多期待她,朕都知道。”

表妹對他的心意,他豈能不知。

佟安瑤又福身一拜,“這一拜,臣妾請康熙先恕罪,小格格過世後,臣妾光顧著傷心,有些忽略了胤禛,讓他聽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以為臣妾不要他了,傷害了我們的母子情分,歸根到底,臣妾也有錯。”

“你當時被海蘭珠夭折的事情打擊,這事過錯不在你。”康熙微歎一口氣。

對於宮裡的這些小道謠言,他也聽了一些,隻是沒想到表妹會因為此事向他請罪。

佟安瑤見狀,再次一福身,進入正題,“臣妾想求皇上能將胤祚記到臣妾名下,省的孩子傷心。”

她話音剛落,抬眸瞬間就注意到康熙眸中笑意淺了。

康熙雙眸微眯,“表妹,胤祚不是已經養在你身邊了嗎?”

佟安瑤黯然垂下眼簾,晶瑩的淚珠就砸到地毯上,“皇上,太醫說了,臣妾自身再難生產,若是下次有了身孕,也不一定能生下來,臣妾也認命了,胤禛那麼乖,那麼討人喜歡,你就成全我吧。”

“你可知道後果,胤禛若是成了你的兒子,那他的身份就變了。”康熙沉聲道。

佟安瑤仰頭,一滴清淚恰巧從白皙的麵上滴落,淒楚地看著他,“有什麼可變的,太子已立,不管他怎麼變,都是您的兒子。若是表哥覺得臣妾分量不夠,臣妾有一物想呈給表哥,表哥若是覺得有用,就將胤禛記到我名下可好?”

“表妹。”康熙麵色不忍,看著佟安瑤呈上的折子,麵有猶豫。

佟安瑤將東西往前送了送,“表哥肯定會高興的。”

聽她這樣說,康熙接過折子,打開掃了一眼,隨著內容躍入眼簾,瞳孔越發大。

佟安瑤靜靜地站在一旁。

康熙將折子前後看了兩遍,最終抬頭道:“表妹,你確定?”

佟安瑤:“臣妾是從一本海外書冊上找到的,也派人詢問了,確實養牛的很少得天花,就想著牛得的牛痘和天花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共同之處,若是能有效果,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到時候萬民會對皇上感激涕零。”

牛痘之術已經十分成熟,她相信隻要給出方向,太醫院那群人很快能研究好。

但是她不能將成熟的技術上交。

這個世界的佟安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如何解釋拿出這東西。

對於現下的皇上來說,清廷入關才幾十年,如何維持統治的穩定、得民心更重要,其他東西比如蒸汽機等東西,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研究。

康熙皺著眉又看了看折子上麵的內容,開口道:“梁九功,你讓人將南懷仁、湯若望、白晉他們喊過來,朕有事要問。”

佟安瑤提醒道:“皇上,南大人他們不一定知曉這些,可以詢問他們的學生。”

康熙了解她的意思,接觸到牧牛這些工作的人,他們的學生可能比他們概率大。

同時康熙也讓趙昌去尋找疑似長了牛痘的病牛。

見康熙已經行動起來,佟安瑤唇角微勾,不管如何變化,皇上仍然是個負責的皇上。

第264章

康熙接了東西,並且給了佟安瑤賞賜,至於四阿哥的事情,並沒有給準話。

佟安瑤也不急,知道皇上需要時間來驗證。

康熙二十二年,四月,康熙下旨,四阿哥胤禛正式被記到皇貴妃名下,改玉蝶那天,佟安瑤給滿宮的宮人都賞了三個月的俸祿,宮人十分高興。

至於宮中其他人,自然麵上喜笑顏開地過來祝賀。

順便看一下德妃的笑話。

尤其榮妃,之前消息傳出來時,她正好和德妃在禦花園說話,親眼看到往常德妃臉上風雨不變的溫柔淺笑瞬間凍住了。

雖然對於皇貴妃平白得了一個兒子,她也覺得膈應。

可是誰讓他們都不是皇上的表妹呢。

她沒了四個兒子,也沒見皇上補償她,皇貴妃隻是沒了一個還沒有滿月的小格格,不僅小格格上了玉蝶,還有了名字,現在連兒子都有了。

榮妃努力平複心緒,防止自己失態。

現在,德妃還要擺著笑臉去祝賀“搶了自己兒子”的女人,榮妃光是想起,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真誠了三分。

“真是恭賀皇貴妃娘娘!之前臣妾就覺得皇貴妃和四阿哥有母子親緣,現下可算如願以償了。”榮妃滿臉笑容道。

佟安瑤淡定道:“要感謝皇上憐惜。”

現在外麵大多數都以為是因為她沒了小格格的緣故,康熙憐惜她,才讓四阿哥記到她名下,不知牛痘事情。

“臣妾等人可打算好好在皇貴妃娘娘這裡吃一頓好席。”惠妃掃過一旁強顏歡笑的德妃,眸中閃過一絲同情。

說實話,如果德妃肯老實安分些,不要讓人隨便散播那些謠言,說不定四阿哥頂多就是皇貴妃養著,還用不著改了玉蝶。

看來六阿哥和小格格的去世,讓德妃失了態。

唉!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佟安瑤:“自是當然。”

佟安瑤看向一旁的德妃,給月桂使了眼色,月桂抱出一個精致的箱子,走到德妃跟前,打開箱子,“德妃娘娘,這是主子娘娘賞您的,”

“胤禛既然已經記到本宮名下,本宮自然會當他是親子,你今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胤禛不是物品,人你既然當初狠心給了本宮,現下就過好自己的日子。”佟安瑤平靜道。

能從一個包衣宮女到妃位,德妃的腦子和相貌都不缺,當然運氣也好。

德妃唇角微顫,強壓自己的怒火,唇角勾起一個得體的笑,“多謝娘娘。”

就是哭了有什麼用。

還讓旁人看笑話,恐怕許多人就想著她和皇貴妃鬨起來吧。

她可不會讓他們得逞,若是皇上肯憐惜她,她也能耍開,但是現下皇上心裡明顯皇貴妃分量更重。

而且皇貴妃說的沒錯,兒子她早就給出去了,在皇上那裡,也占不到理。

隻能看著以後能不能哄回來,畢竟她才是胤禛的生身母親。

佟安瑤滿意地點頭。

她不管德妃的小心思,在她麵前知進退就行。

……

次日,佟安瑤就被太皇太後宣到了慈寧宮。

蘇麻喇姑將她迎了進去。

佟安瑤恭敬地福身行禮,“臣妾給太皇太後請安!”

對麵並無反應。

佟安瑤抬眸瞅了一眼,太皇太後似是沒聽到,坐在榻上閉目養神。

佟安瑤見狀,再次喊了一聲:“臣妾給太皇太後請安!”

對麵仍然沒有反應。

“……”佟安瑤明了。

這是太皇太後再給她上緊箍咒。

據說太皇太後十分寵愛太子,現下胤禛成了她的兒子,皇上那邊不好說什麼,太皇太後於公於私,都會唱黑臉。

想明白後,佟安瑤撐了一會兒,可惜皇貴妃本身才生產過,堅持了一會兒,整個身子開始顫抖,搖搖欲墜。

蘇麻喇姑見狀,輕輕咳了一聲給太皇太後提醒。

聽到這聲咳嗽,太皇太後仿若被驚醒一般,有些迷蒙地睜開眼,看到佟安瑤,有些驚詫:“皇貴妃何時來了,快起來!蘇茉兒,你這個奴才,怎麼沒通知哀家一聲呢。”

“是奴婢的錯。”蘇麻喇姑上前將佟安瑤扶起。

佟安瑤輕聲道了一聲謝。

太皇太後示意她坐下,麵上滿是慈祥的微笑,溫聲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哀家見你今日精神好多了。”

佟安瑤:“多謝太皇太後關懷。”

“皇貴妃,你可知皇上起先說讓胤禛記到你名下時,哀家是不願意的。”太皇太後低頭抿了一口茶,瞬間變了臉色。

佟安瑤淺笑:“臣妾知曉,臣妾是皇貴妃,表哥也提醒了我,隻是臣妾實在喜歡四阿哥,又因為宮中的謠言,臣妾也顧不得什麼了。”

“皇帝和哀家說了,牛痘之事你有大功,要求這些倒也沒問題,隻是你身為皇貴妃,也要有大局觀,好好撫養四阿哥,將來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就是皇帝和哀家的福氣了。”太皇太後輕輕拍了拍佟安瑤的手。

“臣妾也相信太子是個好哥哥,會護好四阿哥的。”佟安瑤笑容不變,乖巧應道。

太皇太後對她的回答比較滿意,給她和四阿哥賞賜了些東西。

蘇麻喇姑送彆佟安瑤,回到殿中,看到太皇太後若有所思的模樣,走到她跟前,“主子?”

“人送走了?”太皇太後抬眼問道。

蘇麻喇姑:“嗯。”

太皇太後眉心微微蹙起,“蘇茉兒,你覺不覺得皇貴妃變了?”

“變了嗎?”蘇麻喇姑疑惑道:“看著和以前沒區彆吧?八格格夭折沒多久,皇貴妃變了才正常,若是和平時一樣,那才奇怪。”

太皇太後搖頭歎息、“你說的沒錯,以往她的心思都在皇上上,哀家也放心,可是現下她變,將四阿哥記到名下,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人在遭逢重大打擊時,一般要麼萎靡不振,要麼變了心智,要麼要很長時間才能恢複,不知道皇貴妃是哪種。

蘇麻喇姑聞言寬慰道:“主子不必擔憂,您要相信皇上,現下太子地位穩固,三藩已除,皇上忙著澎湖那邊的戰事,大清的未來隻會越來越好。”

“但願吧!”太皇太後還是有些不放心。

漢人說過“路遙知馬力”,她要看看皇貴妃變成了什麼性子。

……

佟安瑤回到承乾宮,看著仍然有些熟悉的院子,目露思念。

自從姐姐去世,承乾宮也就被封了起來,可是姐姐在大家的記憶裡卻越發的清晰。

“額娘。”四阿哥見佟安瑤回來了,一把抱住她的腿,三頭身的小胖身抱著佟安瑤扭來扭曲,奶身奶氣道:“額娘,胤禛最喜歡您了,我想養一隻小狗,到時候胤禛和雪雪一起保護您。”

“雪雪?”佟安瑤疑惑地看向鄭總管,示意對方解釋一下。

“嘿嘿,主子,今天四阿哥去貓狗處,看中了一隻白色哈巴狗。”鄭總管解釋道。

佟安瑤嘴角微抽,低頭和四阿哥眼巴巴的大眼睛對上,大眼睛裡的渴望都快溢出來了,看得人失笑。

佟安瑤實在想不通那麼穩重的四阿哥小時候居然是這副模樣。

小孩子連名字都起了,說明已經放在心裡。

佟安瑤歎了一口氣,“好,隻是你要明白養了他,就要對雪雪負責一輩子,每日的花銷你能負責嗎?”

佟安瑤學著佟安寧哄娜仁他們的語氣,娜仁也養了一隻藏獒,是塔石哈送的,娜仁可喜歡了。

四阿哥有些懵懂地點點頭,“就像額娘養了我嗎?”

佟安瑤嘴角狠抽,這算是什麼比喻。

“咳……你是人,他是寵物,沒有你聰明,你長大了,額娘就不必操心,雪雪可是要操心一輩子的。”佟安瑤說道。

“胤禛聰明。”小屁孩四阿哥精準抓住“重點”,驕傲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佟安瑤無奈地扶了扶頭,頭疼道:“我真是老了,連孩子都說不過了。”

“噗呲!”董嬤嬤忍俊不禁,“娘娘現在才多大啊!您若是老了,奴婢豈不是要進土了。”

佟安瑤微笑不語,也不解釋。

傍晚,佟安瑤單手支著頭,坐在軟塌上,看著四阿哥和小太監們玩。

在春日暖陽的熏陶下,佟安瑤昏昏欲睡,很快就閉上眸,一旁的董嬤嬤見狀,將薄毯往她肩上扯了扯,示意眾人輕聲些。

……

“佟安瑤!佟安瑤……”

佟安瑤聽著耳邊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皺起了眉,睫毛顫動了片刻,終於睜開了眼,發現自己麵前多了一扇門,而聲音就是從門裡出來的。

她手上還沒有動作,“吱呀”一聲,門無風自開。

一名和她同樣裝束的人含笑站在門口,佟安瑤一眼就就確定,此人應該是皇貴妃了。

佟安瑤環顧四周,除了麵前無邊的門,這地方空蕩蕩,明顯不是正常地方。

皇貴妃:“本宮佟安瑤有禮了。”

其實這麼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看著,看著陌生而又熟悉的靈魂占據了她的軀體,從一開始的恐慌,到後來的淡定,經過觀察,她發現這人也是她。

佛家有雲,一花一世界,聽佟安瑤說的那些事,她真的羨慕她。

佟安瑤:“你一直在這裡?”

皇貴妃:“嗯。”

佟安瑤:“我做的那些事情,你也知曉了,我們不是蠢人,怎麼做,你應該明白吧。”

“本宮知曉,既然四阿哥已經記到本宮名下,我會將他當親兒子對待。”皇貴妃應道。

佟安瑤微微點頭,“不止這些,太醫說了,你的身子不適合再懷孕,若是強行懷孕,可能會搭上你的命,若是你出事了,你想過四阿哥怎麼辦?”

聽到這話,皇貴妃瞳孔微顫,麵色糾結,眼圈瞬間就紅了,“可是本宮就想有個和表哥的孩子,難道這樣就不行嗎?”

“人不能事事都圓滿,你現在已經是皇貴妃,今後養好身體,長長久久地陪著皇上,難道為了莫須有的孩子賠上一條命,最後看著他左擁右抱,難道你就滿意了。”佟安瑤皺眉道。

皇貴妃麵色更加難看了,宮裡因為生產而去世的女人不少,宮裡死去的女人也很多,皇後娘娘就是為了生下太子走的。

佟安瑤發現自己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渾身在發光,知道自己要離開了,“至於其他事,既然你這段時間看著,已經不用我交代,看樣子,我要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皇貴妃看著另外一個世界的她,一樣的相貌,偏偏那麼淡定,那麼閃亮(此時是真閃亮,畢竟全身發著光。)

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問,“我想知道你那個姐姐進宮後怎麼了?她不是生下了龍鳳胎嗎?”

佟安瑤眉眼低垂,低低道:“死了。”

皇貴妃吃驚地後退一步,想要追問時,對方已經消失在空氣中了,而她也覺得腳下一空,等到再次睜眼,眼前已經是承乾宮了。

董嬤嬤見她醒了,連忙關切道:“主子,外麵風大,要不咱們進屋吧。”

皇貴妃正要開口,那邊鄭林抱著一隻小哈巴狗過來。

四阿哥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噌”的一聲站起來,手中的玩具也不要了,連忙跑過去,“雪雪!”

皇貴妃看著這一幕,不禁笑了笑,示意鄭林將小奶狗遞給她。

在這過程中,四阿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珠子都快黏上了。

“哈哈。”皇貴妃輕笑出聲,微微俯身,正好讓四阿哥能碰到小奶狗,“胤禛,還記得和額娘的約定嗎?要照顧好雪雪,知道嗎?”

“嗯嗯嗯!”四阿哥如小雞啄米一般,不停地點頭。

皇貴妃將狗遞給了他。

看著小孩子抱著小狗在院中歡呼雀躍,不禁笑了笑,抬頭望了望晴朗的天空。

不知道另外一個自己怎麼樣。

……

佟安瑤這邊,也是一下子就醒了,睜眼看到熟悉的地方,長舒一口氣,看了看牆角的落地鐘,發現時間隻過去一個時辰。

外間守著的丫鬟聽到動靜,進來伺候她穿衣。

佟安瑤隨口問道:“公主他們呢?”

丫環恭敬道:“公主之前帶著小阿哥和小格格來看您,聽聞您在休息,也就沒再打擾。”

佟安瑤出門時,正好撞上鄂其爾。

雖然在鄂其爾看來,佟安瑤隻是午睡了一個時辰,可是佟安瑤卻是多日沒有看到他了。

“我臉上有什麼嘛?”鄂其爾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佟安瑤感慨道:“想你了。”

“……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鄂其爾嘴上這樣說著,不過還是經不住笑。

佟安瑤挽著鄂其爾的手,走在王府小徑上,緩緩道:“鄂其爾,我剛才做夢,夢到了年輕的自己、額娘、董嬤嬤……但是我卻找不到姐姐,她不在。”

這種奇遇也隻能用夢來解釋了。

鄂其爾默默拍了拍她的手。

“你放心,我都這個年紀了,可不會被姐姐笑話哭鼻子了。”佟安瑤嘴角扯起淺笑。

鄂其爾見狀,摟住了她的肩膀,“我都知道。”

知道你的口是心非,知道你的思念,知道你的強裝鎮定。

……

皇貴妃這邊。

大家發現自從小格格夭折後,四阿哥記到了她的名下,皇貴妃變得越發“賢良大度”,不像往日將心栓到皇上身上,和四阿哥親的好像親母子一般,四阿哥也對她越發的依戀,對於宮中的謠言,也不在意。

而康熙似對於皇貴妃這個改變有些不適應,發現自己不再是表妹心中的第一位了,開始想著引起皇貴妃的注意。

皇貴妃笑了笑,果然大家都是“賤骨頭”。

如曆史那般,隨著阿哥們長大,九龍奪嫡開始,再到四阿哥被封為雍親王,而後當上皇上,定國號雍正,皇貴妃也成了皇太後。

有時候午夜夢回時,她仍然會想念幾十年前,那個突然跑到自己身上拯救自己的“自己”,如果再次見到“自己”,她也能挺直腰杆,不必被“自己”看輕了吧。

第265章

對於瑾和年間的日子,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

瑾和初期,對於滿朝的文武百官就是,大家換了一個頂頭上司。

一朝天子一朝臣,剛適應了幾年的“職場老油子”又要轉變自己的風格。

皇上之前做阿哥時,雖然有美名(相貌好,在京城閨秀中可是十分有人氣),不過脾氣不怎麼好,不似八阿哥那般的好脾氣,當然脾氣也不上暴戾,就是有些喜歡用話戳人心窩子,就是太上皇都逃不了。

才上任沒多久,就因為八阿哥吸食鴉片的事情,與相隔萬裡的英國人進行了海戰。

當時為了皇上,多少大儒老臣都跪在乾清宮門外,都沒有將人勸回來。

可以看出皇上不是個輕易受人擺布的人,也不好勸。

其實在海戰的時候,不少人想著讓皇上摔個跟頭,誰知道皇上在打仗之前,就有了完全的準備,不僅第一次贏了,第二次也贏了,大家也不好說。

如果要怪,隻能怪孝懿仁皇後怎麼給皇上留了那麼多錢財,養成皇上花錢大手大腳的性格。

胤祚的兄弟們也需要適應一下,雖然許多人對胤祚登基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對待同級彆的弟弟,和對待皇帝是不一樣的,前者雙方是平等的地位,後者則是可以拿捏自己。

至於九阿哥、十阿哥他們則是沒什麼心理負擔,走路都是飄得。

八阿哥因為鴉片的事情,由親王被貶為了郡王,算是兄弟中第一個走下坡路的人,原以為八阿哥就此沉浸下去,誰知在朝廷和英國打仗的時候,八阿哥請戰,甚至還帶上了兒子弘旺。

胤祚經過深思後,允了八阿哥這個請求,這也是他給與八阿哥的最後一次機會。

還好結果是好的,甚至第二年春的時候,八阿哥繼續參加了和英國的第二次戰役。

就這樣,八阿哥又拿回了他的親王爵位,從他以後,似乎對海外起了興趣,和胤祚請了旨,經常在海上巡視。

大阿哥一開始也對海船眼饞,奈何他暈船太狠,海船一下水,他腳下就開始飄,三秒就開始吐。

七尺高的壯漢吐得昏天黑地,就是用藥都不管用。

就是太醫也奇怪,大阿哥之前也不是沒有登過船,沒見他暈船,反而到了海上,就撐不住了。

底層的百姓對於皇帝換了沒有多大的感受,他們每天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平生所求,不過是活著,逢年過節能有點葷腥饞饞嘴就好了。

而且現在太上皇還在。

就是和外國人打仗,又不是在本土,而且還打贏了,大家就跟沒有心理負擔。

後來縣城的路越鋪越多,手中的銀元越攢越多,不用擔心被人昧下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那點碎銀,他們才恍然覺察出,日子真是過得越發好了。

……

瑾和五年,直親王嫡子弘昱貝勒成親,兒媳是郭絡羅氏,宜太貴妃的侄孫女。

弘昱成親那天,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等作為叔父,都去祝賀了。

一群人喝的酩酊大醉,有人高聲唱歌,有人左搖右晃地拿著筷子敲打著碗,作為伴奏,有人爬上了桌子上,跳起了舞……甚至九阿哥還當眾脫起了衣服,若不是旁邊有人製止,就要將褲子給脫了……

一旁伺候的人手忙腳亂地勸著這個,勸著那個,場麵熱鬨的很。

二阿哥和四阿哥巍然不動地坐在角落裡抿酒,看著兄弟們群魔亂舞,心中暗自好笑。

四阿哥隨口道:“二哥,你可知明年皇阿瑪打算去台灣。”

二阿哥:“知曉,我也請旨去了。怎麼?你也要去?據我所知,老八、老九、老十、十二、十三、十四他們都要跟著去,你若是跟著去,皇上不一定允許。”

老四乾活是一把好手,現下皇上正是忙碌的時候,不一定放人。

四阿哥抿了抿唇,想了想,目光落到角落裡弘晴他們聊天的弘暉身上,“二哥幫忙帶著弘暉長見識吧。”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經曆,才能有感悟,弘暉是他的嫡子,將來也是王府的主人,不能待在京城當一個富貴阿哥。

“四弟這般信的過我,哥哥我自然幫忙。”二阿哥揚手和四阿哥碰了碰酒杯。

看了一會兒熱鬨,四阿哥大概酒有些上頭了,兩手用力捏著酒杯,聲音沉沉,“二哥,你覺得六弟這個皇帝會如何?”身為阿哥,若說對那個位子沒有心思是假的,隻是早已乾坤已定……

“四弟慎言。”二阿哥看向大阿哥他們的笑容不變,輕聲道:“我覺到六弟會比皇阿瑪做的更好。”

四阿哥聞言,笑了笑,“弟弟我也這麼覺得。”

不可否認皇阿瑪的皇帝做的不錯,許多老臣甚至喊出了“千古一帝”的口號。

不過他覺得六弟做的不會輸皇阿瑪,六弟的心中沒有太多的滿漢偏見,而且有魄力,對於名聲似乎也不怎麼在乎,而且經過孝懿仁皇後的耳濡目染,六弟就是麵上看著光風霽月,內裡肯定也是叛逆的性子。

當然當阿哥時不在乎名聲沒什麼,隻是當了皇帝,不知道會不會變。

可是從他因為鴉片的事情,就敢打海戰,看出皇上似乎也不怎麼在乎。

二阿哥:“你我就拭目以待,看看六弟能將大清折騰出什麼花樣。”

四阿哥勾唇道:“弟弟覺得,再過一些日子,可能就輪到弟弟出馬了。”

“哦?難道你聽到什麼消息?”二阿哥麵色疑惑。

四阿哥:“皇上登基以來,大力發展海運,眼看著生機勃勃,海港舳艫相接,可是相關稅收才增加了八成,明顯不符,皇上按兵不動,不知道是想養肥再殺,還是一網打儘。”

二阿哥挑了挑眉,“到時候戶部就有的忙了。”

四阿哥淡笑:“弟弟估摸著時間也快了。皇上的耐心可不好。”

二阿哥:“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四阿哥回以微笑。

……

瑾和十一年,入冬之後,壽康宮的慧貴太妃突然病了。

自從太皇太後去世後,伊哈娜就沒再出去,待在壽康宮養老,有時候會出宮到茉雅奇府上住一段時間,有時也去文瀾學院看看,日子倒不孤單。

伊哈娜這次的病和之前的病不一樣,這一次是有征召的。

一開始伊哈娜的睡眠開始變得不好,夜裡經常失眠,有些時候整晚整晚睡不著,到了後麵就有些糊塗了,經常忘記事情,行為開始變得幼稚,經常將茉雅奇的女兒娜仁誤認成佟安寧。

經過多名太醫診斷,確定伊哈娜得了呆症,還好脾氣沒那麼暴躁,即使行為幼稚些,不過會聽娜仁的話,確切來說聽“佟安寧”的話。

茉雅奇見狀,就向胤祚請旨,請求將伊哈娜帶回公主府。

富察氏聽到消息後,去了乾清宮。

“皇上,臣妾聽聞茉雅奇公主想要將慧貴太妃接出宮,臣妾以為不妥,後宮有臣妾在,不會讓慧貴太妃受委屈。”富察氏屈身祈求道。

慧貴太妃雖然不是皇上的生母,也是先皇的貴妃,而且出身博爾濟吉特氏,現下在壽康宮,也是承擔皇太後的作用,她經常帶著後宮嬪妃前去請安,也因此,這些年即使宮中沒有蒙妃,蒙古和紫禁城的關係很好。

現下慧貴太妃得了呆症,若是送出了宮,讓滿朝官員和百姓如何想她,如何想皇上,會不會指責他們不孝,所以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胤祚將富察氏扶起,輕聲解釋道:“慧貴太妃現在是小孩脾氣,隻認娜仁,有娜仁在,她也能安穩休息一些。”

娜仁長得本身和額娘有幾分相似,所以慧貴太妃平時對她就十分寵,應該說她的那些長輩就沒有不寵她的。

富察氏見狀,換了一種方法,“皇上,不如將娜仁格格宣進宮照顧慧貴太妃,宮中有太醫院,若是在宮外,慧貴太妃出了事,時間也來不及。”

胤祚沉眉思索。

富察氏:“臣妾說這些,都是為了皇上,臣妾詢問過太醫,老人年紀大了,這種病情不可逆,還是在宮中比較好。”

胤祚:……

最後,胤祚讓富察氏先回去,然後讓人宣了茉雅奇進宮,和她老實說了。

茉雅奇橫眉:“我看皇上您是在乎自己的名聲吧。”

“茉雅奇。”胤祚一頭黑線,“是朕太慣著你了。”

茉雅奇則是扭頭,給了胤祚一個後腦勺。

胤祚冷哼一聲,“就算將慧貴太妃接出去了,她也不認識你,隻認識娜仁,你和朕一樣沒用。”

茉雅奇一聽,立馬抹過頭,驕傲道:“我是娜仁的額娘。”

“你若是想儘孝,也可以住進壽康宮。”胤祚說道。

茉雅奇:……

宮裡多無趣,一點也不適合養病,還是宮外好。

不過胤祚的主意一旦定下,旁人不容易改變,茉雅奇鬨了半個時辰,最後也是反對無效,讓娜仁進宮照顧伊哈娜。

伊哈娜的病之後一直沒見好轉。

過了年後,反而更重了,有些時候不能下塌了,一天至少有八九個時辰都是昏睡的。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半年。

到了六月的最後一天,伊哈娜突然能認出人了。

可是太醫們卻一點也不開心,他們知曉,慧貴太妃的壽數要到了。

伊哈娜將茉雅奇、胤祚喚到麵前,看著麵前的兩個人,慈愛道:“本宮這一生啊,過得要比天下大多數女子要好,宮外人說起本宮,大多對本宮很惋惜,可是本宮卻覺得幸運,進了紫禁城、遇到了你們額娘……”

茉雅奇滿臉都是淚,“慧姨!”

伊哈娜拉著她的手,“好了,彆哭了,本宮這輩子沒什麼可惋惜的,享了一輩子的富貴,未來也不會寂寂無名,還有你們兩個,我馬上要去找安寧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等我走後,你們不要悲傷,開開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

“慧姨。”胤祚眼眶通紅,攥緊了雙手。

果然即使當了皇帝也不是萬能的,十二年前,他沒留下額娘,現在又要送彆慧姨。

伊哈娜輕輕一笑,“本宮已經過了古稀之年,按照民間的說法,也算是喜喪,早些走也好,如果渾渾噩噩地過許多年,本宮寧可不活。”

她沒告訴兩人的是,在她清醒前,她做了一個夢,那個夢裡,自己也是年少入宮,帶著科爾沁族人的期盼,想要在宮中有一席之位,可是因為她的身份,皇上並不碰她,隻見她當成一個貴重物件放在後宮。

在一年又一年的忽視下,不過兩年她就死了,她找遍了夢境的所有地方,但是沒找到佟安寧,然後她就清醒了。

茉雅奇握緊了她的手。

次日,康熙也從暢春園回來,看了看她。

然後已經出宮的惠太妃、榮太妃、宜貴太妃等人都來了。

三日後,伊哈娜用為說不多的力氣,將胤祚、茉雅奇招到身邊,將準備好的盒子交給他們,“這裡麵都是我的遺囑和體己,就留給你們了……”

她說的有些急,最後有些氣短,開始急促的喘氣。

茉雅奇連忙給她順氣。

最終伊哈娜嗓音沙啞,唇角掙紮出一個弧度,“你們都要……好好地……我去找……安寧……”

說完,拉著茉雅奇的手一鬆,垂了下去。

茉雅奇瞪大眼睛,抬頭就看到伊哈娜緩緩闔上眼睛。

殿內眾人頓時悲聲漸起。

一月後,伊哈娜也被葬入東陵,陵寢和康熙的陵寢挨著。

茉雅奇站在陵寢前,環顧四周,麵上滿是疲憊和憂傷,她又送走了一個長者。

額娘說過,成長就是不斷離彆的過程。

如果可以,她想永遠當額娘的小女孩。

……

瑾和二十二年。

七月流火,曬得人都快化了,京城皇城的貴人大多都到西郊避暑。

康熙帝已經去世兩年,這兩年京城的變化不可為不大。

瑾和帝三年前,將京城又重新規劃了一下,皇城和紫禁城為了統一樣式沒有大改,不過內外城則是進行了重新規劃。

經過這些年,京城的滿人和漢人早已分不清,當然也有一些八旗地區比較極端排外。

情況就變成越是滿漢混雜的地區,反而越繁榮,那些喊著口號,所謂要保持八旗子弟的榮光,堅決不受漢人腐化的地區,對比京城彆的地區可能不算貧窮,但是和周圍那些滿是亭台樓閣、建築風格統一,高樓林立、街道整潔的區域一比,就成了華服上的補丁,顯得格格不入,越是宣揚滿漢有彆,越是削弱了自己。

胤祚也不苦口婆心地勸,他們現在這麼硬氣,無非就是有宗人府幫忙墊底,高喊著祖宗之法。

他倒要看看,看看他們什麼時候投降。

位於京城西郊的各色園子中,三阿哥和五阿哥的園子挨著,這下出來避暑,榮太妃和宜貴太妃經常抬頭不見低頭見,在紫禁城中鬨了一輩子,出來後,兩人反而和解了,惠妃也經常和她們聚會。

有時候三人會聚在一起聊一下年輕時候,做的那些惹人發笑的事情。

七月初九,正好是宜貴太妃的壽辰,她沒讓人大辦。

這人年紀越大,就有些怕過生辰。

要說不大辦,五阿哥肯定是不願意的,哄著宜貴太妃,表示不用她招待客人,隻需要好好坐著就行。

宜貴太妃由著小輩給她磕頭賀壽,自己就端坐在主座上。

中午的時候,皇後娘娘也派了女官送了賀禮,宜貴太妃帶著眾人謝恩。

宜貴太妃讓人給她和惠太妃、榮太妃單開了一桌席,沒讓其他人打擾。

五阿哥叮囑道:“您這把年紀了,不要多喝酒,肉也少吃些。”

“越老越囉嗦,本宮聽說老九來了,你快去看看,彆讓他搗亂。”宜貴太妃趕人了。

五阿哥歎了一口氣,向一旁笑眯眯的惠太妃和榮太妃拱手告彆,示意伺候的嬤嬤要勸住人。

嬤嬤一口應下。

等到五阿哥帶著人離開,宜貴太妃看著他的背影笑罵道:“都管到自家額娘頭上了。”

“本宮看你是挺高興的。”惠太妃夾起一筷子菜。

“哼!口是心非。虧在宮裡時,太上皇還誇她性格爽快,說話直爽。現在太上皇走了,就把本性暴露出來了。”榮太妃哼哼道,“你看你這段時間胖了不少,也不注意些。”

“本宮不過胖了一些,你胖的比本宮還多,本宮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宜貴太妃給了對方一個白眼。

她們五十步笑百步,她最近是心寬體胖一些,但是榮太妃絕對比她胖的多。

“都這把年紀了,你們兩個既不能安分些嗎?天天吵,也不覺的煩。”惠太妃無語道,順便給了榮太妃一個警告的眼神。

今日是宜貴太妃的壽辰,彆將壽星給鬨生氣了。

榮太妃見狀,眼珠子轉了轉,開始用她們之間常談常新的話題轉移注意力,“對了,今兒我看到康熙客棧的大管事也過來了,她也走了幾十年了,若是她活到現在,肯定會折騰出更多的花樣吧。”

宜貴太妃也是麵露懷念,“其實當初入宮時,本宮就將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貴妃,既不想為敵,也不想投靠。畢竟她的病情……”

當然也會心生嫉妒。

現在轉眼大半輩子過去,再回望年輕時候的自己,覺得有些可笑。

榮太妃抿了一口酒,“糊弄什麼呢,當年大家都一樣,夢裡都想著她死,可是人真的走了,本宮卻覺得沒意思了。”

“……咳咳!”宜貴太妃一下子被酒水嗆住,連忙看了看周圍,沒好氣地狠瞪了榮太妃一眼,“你是覺得大家現在的日子太好過了,她的兒子可不是好脾氣的人。”

“本宮可不向你這麼虛偽,你看惠太妃不是沒說什麼嗎?年輕時候的那點心思,皇上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來。現在大家的態度都擺在這裡,皇上也不是小氣的人。”榮太妃嘴上說著,聲音卻壓低了一些。

宜貴太妃:……

惠太妃歎氣:“你們兩個啊,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孝懿仁皇後都去世二十多年了,咱們估摸著也要下去見她,難道到了她麵前,你們兩個還要吵。”

“……咦。”榮太妃被她的話惹得打了一個寒顫,“說的這麼嚇人乾什麼,去年大喇嘛說本宮能長命百歲。”

宜貴太妃也是嘴角直抽,抖著手,“本宮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兩個是故意的,就不想本宮過好壽辰。”

惠太妃和榮太妃齊刷刷地看著她,笑意滿滿。

榮太妃用帕子遮著嘴角的笑,“哪敢啊,您可是貴太妃娘娘!”

宜貴太妃暗自磨了磨牙。

也是因為這樣,這兩人就聯合起來對付她。

傍晚,惠太妃和榮太妃都回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惠太妃坐在轎子裡,原先打算直接回府的,可是仰頭看到遠處的康熙客棧和路易客棧的高大建築,聽著隔壁街道嘈雜熱鬨的聲音,讓人轉了方向,去了康熙客棧。

到了康熙客棧門口,客棧管事早就得到消息,將人請到了頂樓的觀景台,在這裡可以眺望小半個京城,當然這種說法是幾十年前的,這些年京城不斷擴建,比原先都大了一倍。

惠太妃站在西南方遠眺,正好能看到紫禁城的宮門。

那是她年輕時去的地方,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現在她熬出來了,今後不止有多少女子對這座紫禁城趨之如騖。

不過……

惠太妃又想起第一次見到那人的樣子,唇角微翹,感慨道:“她應該是個例外吧!”

……

對於剃發留辮這事,其實胤祚也不怎麼介意,留了那麼多年的辮子,輕易割了也有些不適應,但是留辮子他覺得不方便,尤其京中滿漢對立時,動不動就拿這個說事,惹得他煩躁。

什麼祖宗禮法,不說百年後,即使幾十年後,他也是祖宗禮法。

後來廢除留辮推行時,發現許多人不配合,一下子起了逆反心理,就開始加大力度。

隻能說,若是當初朝廷的大臣能說些軟話,說不定胤祚就允許一些人保留辮子了。

後世的學者後來研究瑾和帝時,對於他為什麼要廢除剃發留辮的原因,有許多解釋,奈何無法和本人對話,也不知道他當時的想法。

不過其中有一種說法無論是野史還是正史中都有相關記錄,就是孝懿仁皇後當年認為女子裹腳和剃發留辮都是惡習,對此深惡痛絕。

孝懿仁皇後早年時為了廢除女子裹腳,花費了大力氣,瑾和帝為了實現母誌,就廢除剃發留辮。

不過也有學者覺得這種說法不對,應該當時的讚成者為了堵住反對者,用“孝道”堵口……

總之各種解釋都有……

當事人佟安寧:……

她當年可沒有這樣想過,純粹覺得醜罷了。

就欺負死人不能開口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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