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結束後, 康熙回到乾清宮理政,梁九功端上香茗給他潤口,外加提精神。
趙昌走到他跟前,“皇上, 侍衛總管阿寶林來報, 說是昨夜寅時在禦花園碧水湖捉到一個人, 疑似和遊嬤嬤溺死一案有關。”
康熙放下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仔細說!”
趙昌奉上慎刑司和侍衛統領阿寶林的折子, “皇上,這是還和佟主子有點關係!”
康熙頓時擰起了眉, “她沒受傷吧!昨夜那麼晚睡覺,今日精神可好?被人嚇到沒有?”
聽到這一連串問題, 不僅趙昌咋舌,梁九功也在內心感慨佟安寧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趙昌恭敬道:“皇上, 佟主子身體並無大礙,因為昨夜之事, 皇後還有太皇太後、皇太後免了諸位娘娘小主的請安, 奴才去承乾宮時,佟主子還在休息, 佟嬤嬤將昨夜的事情說了一遍。”
康熙一目十行地將兩份折子看完, 麵露笑意,“這次阿寶林的速度挺快的, 朕才下朝就寫好了。”
昨夜侍衛在碧水湖抓到的太監名為小孟子, 是延禧宮一個低等太監,平時做些灑掃體力活,有時也會幫忙跑腿。
起先小孟子死不承認, 隻說自己壓根不知道禦花園發生命案的事情,來到碧水湖,隻不過是找尋自己白天丟失的荷包。
慎刑司的人經過半個時辰的拷打,這小子終於招了,表示他是收錢辦事,一個陌生人給他一大筆錢讓他將鐘粹宮的遊嬤嬤給處理了,並且人也是對方引過去的。
不過阿寶林覺得對方還是沒有說實話。
趙昌:“阿寶林大人說,這個小孟子特彆狡猾,他們捉人的時候,此人故意往湖裡跑,將身上占滿臭泥巴,掩蓋了身上的夾竹桃氣味,如果不是佟主子派人一直跟著,恐怕會忽略。”
“嗯,阿寶林此次做的不錯。”康熙將折子合上,阿寶林在折子裡也說了,表示還需要繼續挖掘小孟子的身份,奏折上的內容可能後續還需要更改。
……
等到中午的時候,後宮的人都知道了,昨夜碧水湖的命案被破了,侍衛總管阿寶林帶人捉住了一名小太監,還在他身上搜到了毒藥,其中就包括夾竹桃,洗清了皇後的嫌疑。
康熙還當著眾臣的麵,嘉獎了阿寶林一番。
至於凶手的身份,因為慎刑司口緊,沒有泄露出來,眾人對其身份多有推測。
也有人懷疑,是不是壓根沒有抓到凶手,慎刑司為了給皇上和後宮一個交代,隨便指了一個人。
對於這種謠言,慎刑司的人不做辯解,反而越發的忙碌,從小孟子嘴裡的得到的消息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多。
如果此次順利,可能會捉住一直潛藏在宮內的內鬼。
康熙聽聞後,也給與了慎刑司和阿寶林更大的權利。
那太醫和錢太醫也有了調查結果,經過對馬佳氏身邊幾個宮女和太監的診治,在昨天下午服用完石榴等瓜果,有人腹痛、有人嘔吐,還有一名宮女提前來了葵水,就連馬佳氏的貼身大宮女文竹也有了症狀,還好大家是分食,加上症狀不是很嚴重,大多人隻是忍了一下,否則可能還會出第二條人命。
各宮在這段時間大多不敢放肆,叮囑手下太監宮女老實點,不要被慎刑司的人抓住了把柄。
至於延禧宮內,在小孟子被抓後,昭妃身邊的厲嬤嬤第一時間輕點了人數,發現人失蹤了,在詢問一圈,沒有找到人後,上報給了慎刑司。
宮裡無緣無故失蹤的人不少,厲嬤嬤起先沒有多想,隻派出了人去打聽。
等到慎刑司到延禧宮又提走了兩個人後,她覺察出不對。
雖說這段時間,不止延禧宮,鐘粹宮、坤寧宮、永壽宮等都被提了人,但是延禧宮的時機太巧,而且慎刑司還派人將小孟子的東西都搜走了。
聽完厲嬤嬤的懷疑,昭妃用金匕首挑了一點魚餌放到青花魚缸裡,隻是一點,就引得一大片魚兒爭相搶食,“昨夜本宮還以為隻是馬佳氏昏了頭,現在看來,對方是用馬佳氏做魚餌,想要將臟水潑到延禧宮和坤寧宮上。”
厲嬤嬤皺眉道:“主子,這樣的話,對延禧宮不力啊!”
皇上為了後宮安寧,會第一時間保皇後,卻不一定保延禧宮,尤其皇上因為娘娘的身份,對娘娘有些忌憚,如果不小心被幕後人栽贓成功,她們娘娘豈不是要受苦。
她就怕因為這事,讓皇上惡了延禧宮,她家娘娘好不容易時來運轉,這次馬佳氏早產之事,實在是莫名其妙,讓人有些摸不清。
昭妃聞言輕哼一聲,“嬤嬤,您都在宮裡這麼些年了,難道還不明白,在紫禁城,有時候真相並不重要,有時候懷疑比真相更有殺傷力,昨夜皇上看著在眾人麵前保全了皇後的清白,心底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
“主子您的意思是,此次坤寧宮不一定能擺脫嫌疑,延禧宮也未必遭難?”厲嬤嬤有些疑惑道。
昭妃將金匕首在魚缸裡抖了抖,晃掉上麵的魚餌,忽而說道,“你說佟妃辦的那個玻璃廠能不能製造出一件比較大的玻璃魚缸,在裡麵養魚,能看清魚兒的一舉一動。”
一旁的宋若聞言瞪大眼睛,“主子,那種玻璃缸很貴的,而且聽說和瓷器一樣脆弱,不小心撞碎了那就得不償失。”而且玻璃和瓷器一樣,一旦一部分有瑕疵,整個美感都沒了。
“本宮有錢,宋若,你下午的時候去承乾宮一趟,向佟妃訂做一個水缸那麼大的玻璃缸!”昭妃敲敲麵前的魚缸壁,引得水裡的魚爭相逃跑。
宋若有些頭疼道:“主子,你如果想和佟妃交往,帶著東西上門即可,不用費這麼大的勁。”
昭妃白了她一眼,“花的是本宮的錢,你心疼什麼,誰說本宮對佟妃感興趣了,我就是想給這群魚換個地方住,對了,讓納喇氏過來,我有些話問她。”
宋若用力跺了兩下,見昭妃態度堅決,隻能氣呼呼地出去了。
昭妃歎氣,“脾氣越來越大了!”
厲嬤嬤點頭:“都是主子寵的!”
過了一會兒,納喇氏恭敬地走進了主殿,向昭妃行了一禮,昭妃眼神示意厲嬤嬤和宋若出去。
宋若她們離開前,也將殿內的其他內侍帶了出去。
昭妃示意納喇氏坐下,“納喇氏,你可知,昨夜在禦花園發現的命案已經抓到凶手。”
納喇氏攥著帕子的手一緊,神情詫異,“這麼快!”
麵上是這樣表達的,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昭妃喚她來乾什麼,但是見宋若、厲嬤嬤都出去了,肯定是不能傳到外人耳中的忌諱事情。
“是的,皇上雷霆手段,速度既然快,對方承認是他害了遊嬤嬤,本宮現在問你,你可認識小孟子?”昭妃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納喇氏心下一緊,瞳孔驟縮,很快就恢複正常,疑惑道:“小孟子是什麼人?哪個宮的?”
昭妃見狀,嘴角勾起弧度,“納喇氏,你要明白,本宮喊你過來,說明已經掌握了消息,小孟子是延禧宮的太監,雖然一直在外麵伺候,本宮不信你沒見過,你若是再不說實話,本宮將你今日的發言告知皇上,正好也洗脫了本宮的嫌疑,一個生了阿哥的後妃,仔細計較起來,你和城鐘粹宮和坤寧宮都有怨!皇上相不相信你,本宮就無法保證。”
納喇氏臉上笑容僵住,“娘娘是在開玩笑吧!”
昭妃:“那要看你和本宮說多少了!延禧宮出事,本宮身為一宮主位,有不可推脫之責,你若是再耍心思,不要怨本宮讓你挪宮。”
“娘娘,使不得!”納喇氏忽地給昭妃跪下,麵色焦急,“奴才離不開五阿哥!”
昭妃淡淡道:“那你就將知道的事情好好說出來!”
納喇氏抿了抿唇,構思了一下語言,“娘娘,奴才也是一月前發現小孟子不對勁,他有時會說些宮裡的謠言,暗地裡鼓動奴才向坤寧宮出手,說坤寧宮的皇後心狠手辣,為了擺脫嫌疑,連親子都殺,肯定不會放過五阿哥的……”
昭妃上前,將她扶起,“還有呢?”
納喇氏坐在椅子上,咬了咬唇,“不瞞娘娘,奴才確實對坤寧宮有怨,若是承祜阿哥沒有出事前,奴才心底可是百分百確認是坤寧宮的錯,可是今年開春以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讓奴才有些不確定了,再者,奴才還是明白自己和坤寧宮的差距,所以在馬佳氏喊出那些話時,我就懷疑,她是不是受到人攛掇了!”
“看來不能小看紫禁城的任何一個人!”昭妃輕笑一聲,起身整理了一下旗裝,淡淡道:“若是皇上派人來問你,你隻說平時見過小孟子一兩麵,對方有時會在你麵前說些大膽之言,為了避嫌,後來一直躲著他走,其他事情就不要多說了。”
納喇氏神色陡然一緊,“可是若是皇上懷疑娘娘怎麼辦?”
昭妃冷靜道:“你身在延禧宮,如果你出事了,本宮也是失職之責,再說此事和你並無關,我不希望此時牽扯到延禧宮。”
“奴才明白!多謝娘娘!”納喇氏眼眶泛紅,滿臉感激道。
……
當天下午,康熙身邊的勤嬤嬤果然上門詢問了納喇氏,納喇氏也按照昭妃的吩咐說了一遍,說完後,有些擔憂道:“勤嬤嬤,是不是也有人馬佳妹妹耳邊傳了那些話,所以她才會多想!”
“此事奴婢也不敢確定,多謝小主的配合,奴婢來之前,皇上讓奴婢給小主和五阿哥送了一些東西,小主幫忙看一下!”勤嬤嬤麵上掛著得體的笑,並沒有因為納喇氏是個庶妃而慢待。
納喇氏嘴角扯出一抹笑,“多謝皇上記掛,五阿哥近來又重了三斤,昭妃娘娘將他養的很好。”
勤嬤嬤欣慰道:“延禧宮上下和樂,管理有序,若是皇上和太皇太後知道了肯定高興。”
納喇氏羞澀一笑,“多謝嬤嬤誇獎!”
……
而承乾宮門口,此時琥珀正在送彆宋若。
琥珀嘴角上勾,露出小虎牙,“宋若姐姐放心,昭妃娘娘要的玻璃魚缸,娘娘既然答應了,肯定會讓玻璃廠做好。”
宋若嘴角的笑有些僵硬,“琥珀妹妹,玻璃缸的價格咱們就不能再低一些嗎?”或者直接說做不出也行。
一個大玻璃缸,佟妃娘娘開口就是五千兩,就是銀子鑄的也花不了這麼多,而且還是一個易碎品。
琥珀睜大眼睛,誠懇道:“宋若姐姐,這已經是娘娘給了折扣,大件製品都比較貴。”
宋若:……
她雖然在宮裡,可也知道,玻璃廠一些玻璃製品的價格沒有那麼貴了,比如康熙八年,七兩一個的玻璃杯,現在已經降為一兩銀子一個,再過幾年,可能就變成半兩或者幾十文錢。
琥珀歎氣,“宋若姐姐,我真不騙你,娘娘說了,大件玻璃器都是單獨定製,您想想,普通人誰會花幾千上萬兩買一件玻璃器?”
“……”宋若內心哭戚戚,她家主子恰巧就是這種人。
目送宋若離開後,琥珀得意地回去了。
進入殿內,佟安寧正在和花盆底鞋做戰鬥,她上輩子連高跟鞋都很少穿,現在適應花盆底,真是鬱悶。
佟嬤嬤給她拿的這種花盆底大概有五厘米高,據說更高的還有十五厘米,有些誇張的還有二十厘米。
佟安寧單是想想二十厘米的高度,都倒吸一口涼氣,那是純粹在踩高蹺啊。
聽佟嬤嬤說,這種鞋可以很好的將大腳隱藏起來,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婀娜動人。
佟安寧隻覺得地動山搖,一不小心就能摔個狗吃屎,從前進宮時,除非故意整人的時候,其他都甚少穿這樣的鞋。
而且內務府做的鞋子和上輩子的鞋子舒適度相差甚遠,繡花鞋看著漂亮,鑲嵌著各種珍珠寶石,但是好看的作用絕對大於舒適度。
“不了,我不穿了,說不定哪天倒黴,一下子栽死了!”佟安寧將鞋子踢掉,套上平地繡花鞋,鬆了一口氣。
秋嬤嬤和佟嬤嬤見狀,也不逼她,在她們心裡,格格的身體健康,要比這些宮規和花盆鞋更重要,再說以格格現在的地位,一般人也指摘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