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對於這盆紅菊沒什麼興趣, 既然是坤寧宮送的,還是收下了,等到綠柳離開後, 秋嬤嬤看著桌上的紅菊皺眉道:“娘娘, 皇後無緣無故送花乾什麼?”
之前主子入宮後, 坤寧宮已經賞了東西,現在不年不節, 就將一盆花賞給承乾宮, 剛才送綠柳出去時, 她可是打聽了, 就送給了承乾宮, 其他宮都沒有, 連延禧宮都沒得到過,擅長一碗水端平, 不落人話柄的皇後居然忘了給昭妃送。
佟嬤嬤打量桌上嬌豔的紅菊, 說道:“剛才那個宮女說,此花又名墨牡丹, 牡丹乃花中之王, 留在坤寧宮更好。”
而且將這唯一一盆送到了承乾宮, 皇後想要宣告什麼。
宣告承乾宮的佟妃是地位高?
還是想要禍水東引,想將娘娘立成靶子?
或者這花有問題……
秋嬤嬤一聽, 有些緊張道:“那娘娘收了這花,不是太招眼嗎?”
佟嬤嬤收回視線,輕歎:“恐怕是坤寧宮在敲打娘娘, 告訴她菊花就是菊花,即使名字叫墨牡丹,也改不了本質。”
哇!
佟安寧和秋嬤嬤都一臉驚歎地看著她。
不愧是宮裡的老人!
兩人這副有些憨傻的樣子讓佟嬤嬤沒眼看, 可是看著她倆,自己又說不出重話,隻能乾咳一聲,“娘娘打算怎麼做?畢竟是皇後賞賜下來的東西,不好隨意處置。”
佟安寧單手抵著下巴,手指輕擊臉頰,看了看桌上的紅菊,又看了看室內有些霧氣的窗戶,“馬上就要過冬了,它也活不了多久,嗯,就將它製成乾花吧,收起來算了。”
等到她什麼時候死了,正好可以當一個陪葬品。
秋嬤嬤擔憂道:“這樣可以嗎?”
佟安寧彈了彈花瓣,“如佟嬤嬤所說,如果皇後是好意,我怎麼處理都行,如果有壞心思,我將它處理了不是更好。”
“娘娘說得對!”秋嬤嬤被說服,點頭讚成。
佟嬤嬤見狀,也沒有阻止,至於自己心裡的推測,在沒確認皇後是白還是黑之前,還是不要嚇到這兩人。
剛才那說法,隻不過讓娘娘謹慎一些,同時不要太過胡鬨。
下午的時候,佟嬤嬤就派人將紅菊製成乾花,預計需要三天時間。
……
後宮的事情有時候隻要見了光,基本上都藏不住,大家平時無聊,就緊著宮裡的謠言和八卦活了,綠柳還沒有回到坤寧宮,一些宮就得到消息了。
鐘粹宮中,馬佳氏還在坐著月子,雖然太醫沒查到她身體有所傷害,不過為了保險,還是建議馬佳氏多坐一個月的月子,將身體養好。
馬佳氏也樂得清閒,早晚不用請安,吃好穿好,平時逗逗小格格,生活十分舒服。
“你說皇後給承乾宮送了一盆花?”馬佳氏靠坐在床上,將手中的碗遞給文竹。
文竹點頭,“是的,是一盆菊花,名字叫墨牡丹。”
“牡丹?”馬佳氏用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湯漬,“咱們那位皇後居然舍得,不過也不知道那位佟妃的命能不能接得住。”
文竹瞪大眼睛,“小主,你的意思是,那花有問題?”
“嗬!”馬佳氏惱地點了她額頭一下,“你啊,跟了我這久,就不能收起這副蠢樣子,佟妃進宮,對昭妃和皇後的威脅最大,皇後會好心?”
其實文竹腦子也夠,就是膽子小,她也懂,自己平時做事衝動,如果沒有文竹拉著,可能早就踏進了彆人的陷阱。
這次是她幸運,文竹撞破了坤寧宮的陰謀,看到遊嬤嬤和坤寧宮的人接觸。
所以在遊嬤嬤無緣無故潑了紅霜一身水後,她就長了一個心眼,發現遊嬤嬤暗地裡在石榴上下毒。
雖然不明白,遊嬤嬤為什麼要故意為難紅霜,可能是嫉妒,或者和紅霜有仇。
原先她想讓文竹弄一副催產藥的,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什麼藥都沒吃,居然提前生產。
恐怕是因為自己太過焦慮,讓小格格早產了,不過也因為這,她才理直氣壯地告狀。
太醫無法診斷出她早產的緣由,也不敢一口否認小格格早產和夾竹桃無關,再者她可沒有使手段。
可惜皇上對皇後還是十分信任,就不知道,如果承乾宮的佟妃也遭了毒手後,皇上會不會還保持這份信任。
宮裡的人一邊暗地裡嘲笑她蠢,一邊嫉妒她能生,對此馬佳氏不和他們計較。
就是再蠢的人,在宮裡生活了這些年,又生了三個孩子,也該開竅了,可惜她開竅的太晚,若是能早些,她的承瑞還活著,恐怕她就算不是妃位,也是嬪位。
現在皇後的嫡子又死了,未來承瑞長大,皇長子的分量不可忽略,說不定自己也能坐上太皇太後的位置。
想起記憶裡聰明可愛的大兒子,馬佳氏眼淚禁不住落了下來,低喃道:“承瑞,承瑞!額娘好想你!”
“小主!”文竹心疼地看著她。
馬佳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問道:“四阿哥最近怎麼樣?”
文竹說道:“阿哥前段時間貪玩,染上一點風寒,不過很快就好了,這兩天吵著見小主,等到小主出了月子,就能看到四阿哥了。”
馬佳氏點了點頭,稍微鬆了口氣,囑咐道:“現在宮裡就四阿哥和五阿哥兩個皇子,你讓人看緊點,不要讓旁人鑽了空子。”
“奴婢知道了!”文竹使勁點頭。
馬佳氏重新倚靠在床側,帶著幾分期待,“文竹,你說佟妃能不能發現皇後的手段?”
“這個……”文竹一臉為難,“小主,奴婢也不好猜,說不定這次皇後就隻是賞花而已!”
而且一切都是她們的猜測,佟妃進宮沒多久,皇後應該不急著出手。
馬佳氏冷哼:“咱們皇後娘娘可從來不做無用功。”
文竹:……
在娘娘這裡,似乎認死了皇後害死了承瑞阿哥,遊嬤嬤也是皇後指示的。
可惜就是一直找不到證據。
……
十一月初,宮裡為三格格辦了一場滿月宴,滿月宴當天,馬佳氏還在坐月子,不能出席,康熙為了補償她和三格格受到的驚嚇,賞賜了不少東西,讓馬佳氏十分得臉。
在後宮嬪妃中,就她現在兒女雙全,就算自己沒在滿月宴上,都能想象到嬪妃們的酸言酸語。
……
康熙十一年十一月一十一日,平西王吳三桂正式在雲南造反。
以“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自居,號召天下漢人反清複明,消息傳到京城後,朝廷沸然。
康熙頓時覺得心中的另外一隻靴子落了地。
在吳三桂造反的消息傳到京城後,康熙派人去公主府捉拿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發現人早就跑了,康熙推測吳應熊和他的兒子應該還在京城躲著,立刻給佟國維下了密旨,讓他將吳應熊等人拿下來,不得讓他們逃出京城。
佟國維接到密旨後,迅速找了莫爾根,讓莫爾根開始動手。
在年初康熙閱兵的時候,佟國維就猜測皇上勢要對三藩出手,即使現在朝中有很多大臣還抱有幻想,想要對吳三桂等人下招撫令,讓吳三桂撤兵。
可是開弓哪有回頭箭,尤其吳三桂等人之前已經反了前明,可以說前明的破滅,吳三桂等人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塊石頭,本來天下許多人對他唾棄,雖說為了洗白,弄出一個“衝冠一怒為紅顏”,在許多人眼裡,他就是一個“反複無常、見利忘義”的人。
吳三桂斷不會同意招降,否則他先反明,再反清,然後又投清,天下人一口一個唾沫星子都能釘死他,一個首鼠兩端的貳臣,誰敢用。
也就那些人還在坐著白日夢,以為皇上撤回削藩,吳三桂就會馬上收兵,服從朝廷的領導,若是之前他不是擁兵自重,肆意搜刮民脂民膏,打壓朝廷指派的官員,皇上恐怕還要推遲一些日子才決定削藩。
所以在想明白後,佟國維讓莫爾根時刻監測吳應熊等人。
於是在吳三桂造反的消息傳到京城的當天晚上,佟國維和莫爾根就抓到了吳應熊和他的兒子吳世霖,康熙當即將他們投下大獄。
吳應熊的妻子恪純長公主阿吉格得知消息後,連忙進宮。
可惜皇上不見她,任憑她在乾清宮外跪了一個時辰,皇上還是不允許將吳應熊、吳世霖圈禁在公主府。
梁九功一臉愁色地走到她跟前勸道:“長公主,您就回去吧,吳應熊、吳世霖不思皇恩,參與造反,皇上是斷不可允許他們逃脫追責,而且他們提前逃跑,說明早就知道吳三桂要造反的消息,長公主,您要多為大清想想,也多為您自己想想,為了他們不值得。”
恪純長公主眼含熱淚,捂著胸口痛的無以複加,“梁公公,他們一個是我的丈夫,一個是我的兒子,現在不讓我救他,當年為什麼逼我嫁給吳應熊。”
“這……長公主,總之,您回去吧,吳應熊和吳世霖的事情沒辦法更改。”梁九功一邊說著,一邊搓了搓掌心。
嘶!今年的冬天有些冷。
恪純長公主看著乾清宮的宮門,驀然起身,如一道冷風般,快速地衝上台階。
“長公主!”梁九功條件反射地去攔,一下子被撞翻在地,手掌火辣辣的疼。
其他侍衛連忙上前攔住。
恪純長公主伸著手,不住地往前衝,聲嘶力竭道:“皇上,您不如將我也下了大獄吧,正好到時候一家人也有個伴!皇上——”
乾清宮中,康熙對於外麵的鬨騰充耳不聞,繼續看著南方的奏折。
奏折上說,吳三桂穿著明朝的官服前去祭拜永曆皇帝,真是諷刺,前明的永曆皇帝還是他親手絞殺的。
現在需要了,開始裝忠誠了。
在起兵造反後,吳三桂命令將士和百姓留發換裝,趁著年底各地官員去平西王府述職的機會,捕殺忠於大清的官員。
其中最為惋惜的就是雲南巡撫朱國治,因為主張撤藩,被吳三桂捉住後處死了,等到他收複雲南後,勢必讓人將朱國治的屍身找回,善待其家屬。
……
恪純長公主在外麵鬨了一通,可是康熙仍然不願意見她,最後是慈寧宮的蘇麻喇姑過來,將人領回了慈寧宮。
一進慈寧宮,恪純長公主直接跪在了太皇太後跟前,低聲輕泣,“太皇太後,當年是您替我和吳應熊主婚,您可要救救他!”
太皇太後不語。
蘇麻喇姑上前扶著她,“公主,您快起來,你這樣,會讓主子心疼,太皇太後和皇上都發了話,不管如何處置吳應熊和吳世璠,您的地位無可撼動!”
恪純長公主呆呆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皇太後,猝然苦笑一聲,“我早該知道的,一十多年前,你們說為了大清,將我下嫁給了吳應熊,現在又說為了大清,將我的丈夫和兒子都捉了,我呢,你們想過我嗎?”
太皇太後摸了摸她的臉,帶著心疼,“阿吉格,皇家的女人都苦,哀家知道你現在心痛,但是此事斷無商討的餘地,你若是恨,就恨哀家吧。”
恪純長公主闔眸深吸一口氣,伏地一拜,“請太皇太後讓我見吳應熊一麵,總要讓我們夫妻見最後一麵吧。”
太皇太後依舊沉默不語。
最終恪純長公主也沒有讓太皇太後鬆口,恪純長公主離開慈寧宮後,仍然不死心,去拜訪了坤寧宮,目的不言而喻。
皇後赫舍裡氏拒絕不了,隻能拖著,也沒法給承諾,也如太皇太後那樣,給了一堆賞賜安撫,至於救吳應熊、吳世霖等人,她壓根做不到。
聽說恪純長公主離開坤寧宮前,整個臉黑的嚇人,連皇後的東西都沒收,坤寧宮的大宮女笑的臉都僵了。
皇太後看到這架勢,擔心恪純長公主也來堵她,連忙跑到慈寧宮,順便帶上了伊哈娜和佟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