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崩逝乃大事,消息傳到紫禁城,太皇太後告知禮部準備具體治喪事宜後,京城也傳遍了。
內務府忙著布置紫禁城,隻是過了一夜,紫禁城仿佛落了雪一般,一片縞素,陽光射在上麵發出刺目的白光。
雖然皇後的屍身還未送回紫禁城,不過各宮嬪妃都要去坤寧宮祭拜,八月的驕陽尚且還有威力,殿內的冰似乎不夠多,汗水不斷從大家臉上滲出,一些人分不清擦得是汗水還是淚水了。
佟安寧站在隊伍前麵,默默看著正中間皇後赫舍裡氏的牌位,心裡唏噓不已,對於這個皇後,她是忌憚的,因為兩人之間的數次激烈溝通,兩人之間的關係更算不上好,維持著冷淡水平,也許可能還有仇。
因為雙方地位和權力限製,隻要皇後不對她出手,不做太過分的事情,她對皇後無感。
之前以為皇後會走在昭貴妃前麵,誰知道反而是昭貴妃難產崩逝,皇後為救康熙遇刺而亡。
現在皇後崩逝,中宮無主,她的安穩日子恐怕就沒了。
就算她說自己不想爭權,又有多少人會信她。
……
就在佟安寧走神之際,身後的隊伍出現了騷亂。
榮嬪兩眼一翻,直接暈倒了,將身邊的宜嬪也帶倒,一連串三個人都摔倒在地。
周圍一邊驚慌,連忙去扶。
太醫很快過來,經過診治,榮嬪有些中暑。
佟安寧沉著臉,走到榮嬪的位置,發現她的身旁點著一個火盆,跪的地方周圍有不少紙錢灰燼,也虧榮嬪能忍的了。
佟安寧讓人將榮嬪放到側殿,宮女喂了水,休息了片刻後,她就昏昏然睜開眼,看到佟安寧時,眼淚就流出來了,臉上的脂粉和灰燼、汗漬粘在一起,看著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貴妃娘娘,臣妾向您告罪,可是臣妾並不是對皇後無理啊!”榮嬪哭的不能自抑。
她回去後,要好好查查,到底誰吩咐在那裡燒紙的。
聽說皇後是為了救皇上遇刺而亡,如果聽到她對皇後大不敬,她擔心不止她,甚至會連累三阿哥。
佟安寧抬手用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灰燼,“好了,本宮讓人給你打了井水,你洗一下臉。”
榮嬪點了點頭。
佟安寧回到正殿,殿中不少嬪妃都一臉汗水,頓時眼睛微眯,“珍珠,去將坤寧宮的總管喊來!”
珍珠說道:“奴婢遵命!”
坤寧宮的總管聽說佟安寧喊道,也不敢耽擱,連忙跑到佟安寧跟前,“奴才許忠全參見皇貴妃娘娘!”
“許忠全,本宮問你,你是當滿宮的娘娘都死了嗎?”佟安寧冷冷道。
許忠全連忙跪下,“請貴妃娘娘恕罪,奴才不明白。”
佟安寧聞言,挑了挑眉,“正殿靈前熱的跟蒸籠一樣,難為你對皇後一片忠心,想要讓眾嬪妃一起給皇後娘娘殉葬!”
“奴才不敢!”許忠全眼珠子滴溜溜
地轉,慌忙磕頭,“隻是內務府分給坤寧宮的冰就這些,現下已經用完了,內務府那邊分的冰實在不夠用。”
佟安寧幽幽道:“這麼說是內務府的錯了?”
許忠全低頭道:“奴才不敢!”
佟安寧揮手讓他跪在一旁,派人喊了內務府的總管。
內務府的總管趕來後,聽完事情經過,連忙道:“啟稟貴妃娘娘,坤寧宮的冰,奴才可是按量發放,而且擔心熱到娘娘小主們,還多發了五成的量。這點內務府都有記錄的,而且奴才也都讓人運到了坤寧宮。”
佟安寧直接讓人去搜。
許忠全一見佟安寧這樣,額頭開始冒冷汗,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熱的。
很快小夏子前來彙報,說是在坤寧宮東側殿發現許多還沒有使用的冰塊,整個屋子裡冷的像冰庫似的。
佟安寧冷冷瞥過去。
許忠全連忙伏地告罪:“娘娘恕罪,皇後娘娘去世,奴才太忙了,所以忘了今天的冰沒有用多少,奴才這就讓人將冰送過去。”
他和喜嬤嬤就是想給這些宮妃一個教訓。
按照往常,遇到這種大喪,宮妃們就是暗地裡吃了虧也會忍下來,不管因何緣由,大不敬就是大不敬,不會因為你不舒服而寬宥。
他明明看著大家待了快大半個時辰都沒有吭聲,以為會繼續忍下去,誰知貴妃還是會計較,明明他給貴妃選了一個好位置。
“看在皇後娘娘的份上,本宮這次饒過你,不過下次可不會放過你。”佟安寧道。
許忠全連忙道:“奴才謝貴妃娘娘恕罪!”
……
中午的時候,眾人回宮。
伊哈娜也和佟安寧一起回承乾宮。
胤祚、茉雅奇聽到動靜,連忙跑出來。
茉雅奇:“額娘,你回來了!”
胤祚一把抱住佟安寧,“額娘,胤祚好想你!”
佟安寧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這麼小的人就要守孝,想起來我就煩躁!”
國母崩逝,自然是舉國齊哀,按照現在的說法,皇後是胤祚、茉雅奇他們的嫡母,不管大小,都要跪在靈前,給她哭喪。
“好了,少說點。孩子還在呢。”伊哈娜提醒道。
回到殿中,佟安寧反手按了按肩頭,“我也是一個病人啊,這麼折騰幾天,恐怕沒等皇後的梓棺下葬,我就先躺下去了。”
伊哈娜笑著走到她身後,給她按了按肩頭,“我給你按按行吧,你身體不行,每天不用那麼儘職,隨便應付半天就可以,太皇太後和皇上他們也知道。”
“我是擔心胤祚、茉雅奇他們。”佟安寧拍拍手,將她拉到椅子上,歎氣道:“誰也逃不過,對了,你打聽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既然發生在木蘭圍場,多半和蒙古那邊有關,伊哈娜是科爾沁的人,想要打聽事情比她要容易。
伊哈娜伸著脖子,注意到龍鳳胎在隔壁安靜地玩著玩具,小聲道:“我仔細打聽過
,聽說和準噶爾部有關?[]?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彆亂說出去。”
佟安寧眯了眯眼睛,這個結果在情理之中。
可是真是準噶爾部搞事嗎?
好像時間差不多,但是一開始就搞刺殺事件,這是要不死不休,尤其現在一國之母都死了。
……
通往木蘭圍場的各個路口仍然被封禁著。
草原的夜靜謐而祥和,尤其秋季的時候,更是唯美。
平貴人站在帳篷口,仰頭看著空中皎潔的月亮,又明又亮。
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中秋了,所以現在的月亮比起滿月沒有缺多少。
平貴人抬起手,伸出兩根蔥白的細指仔細比劃此時月亮的缺塊。
就差一點點就圓滿了。
現在也是,就差一點點……
就在她沉思時,忽然一聲呼喚打破了她的思緒,“貴人,您快去看看二阿哥吧,剛才二阿哥為皇後娘娘守靈時,直接暈了過去。”
平貴人收回手,麵上焦急,“二阿哥怎麼了?”
來人是她的宮女,“奴婢不知道,來的時候,太醫正好趕到。”
平貴人轉身,朝二阿哥的帳篷走去,一邊走,一邊皺眉道:“二阿哥身邊的人怎麼伺候,怎麼讓他出事呢!”
宮女小聲道:“奴婢打聽到,阿哥這些日子什麼都吃不下,每天就早晚兩碗白粥,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
平貴人的眉心皺的更狠了。
到了二阿哥的帳篷,裡麵擠滿了人,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都在,隨行的嬪妃也一個不缺,都是一副關切之色,想也知道,估計娘娘靈前已經空了。
她雖然是赫舍裡氏的姑娘,不過仍然是個貴人,現在地位不顯,不能奢求其他人給她讓位置,隻能自己擠進去。
二阿哥麵容消瘦,嘴唇乾裂地躺在矮榻上,嘴裡無聲地呢喃著,聽不太清。
太醫將手搭在他的腕上,皺著眉頭,良久後,才撤回手。
二阿哥的奶兄淩普慌忙問道;“林太醫,二阿哥怎麼樣?”
林太醫正要開口,忽然聽到帳外傳來梁九功的聲音,“皇上駕到!”
帳內眾人大驚,中間自動讓開了路,同時紛紛跪在地上行禮。
康熙大步走進來,一看就看到躺在榻上的二阿哥,鎖著眉,“胤礽怎麼樣?有沒有事?”
跪在地上的林太醫道:“啟稟皇上,二阿哥是氣機鬱滯,情誌不暢,加之麵色蒼白,血虛之極,需要調理氣血,疏通心神。”
康熙了然,這是傷心外加營養不良造成的。
他來到床邊,看著往常芝蘭玉樹的兒子一下子枯萎了,心疼不已,輕聲道:“胤礽,胤礽……你醒醒,看看皇阿瑪!胤礽。”
榻上的少年聽到聲音,愁眉似鎖,眼皮不停地掙紮,在康熙期待中,緩緩睜開眼,依稀認出康熙,一下子清醒了,努力起身,“兒子給皇阿瑪請安!”
“好了,好了,你彆動。”
康熙接過梁九功遞給他的湯,香味飄到他鼻端,似乎是黨參燉雞,“來,先喝口湯補充體力。”
少年看到湊到嘴邊的勺羹,默默張開了嘴,抿了一口,微甜的湯水滑過嗓子口,滋潤了他緊繃的神經。
康熙將一碗湯喂完,又讓人拿了第二碗,遞給二阿哥。
二阿哥搖了搖頭,“皇阿瑪,兒子已經吃飽了,額娘靈前還需要兒子。”
康熙將碗塞到他手裡,“胤祚,皇後駕崩,朕也傷心,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你現在這個樣子,若是皇後看到了,她該有多傷心。”
提到皇後,二阿哥的眼淚就沒忍住,在旁人麵前一直強撐的淡定硬殼一下子破碎了,哽咽道:“皇阿瑪,皇額娘沒了,兒子沒額娘了。”
康熙更加心痛了,大手摸著他的腦袋,“你還有皇阿瑪呢!”
賬內其他人看著康熙和二阿哥這副父子情深的場麵,目光微閃,都不敢露出些許不滿,即使一些小的阿哥,進來之前也被耳提麵訓,來看二阿哥時,要心疼他,就算哭不出來,也不能笑。
就連和二阿哥不對盤的大阿哥此時也是傷心的模樣,語氣誠懇:“二弟,你不要傷心,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皇額娘那裡有大哥呢。”
二阿哥聞言,將頭轉了轉,不看大阿哥,淡淡道:“多謝大哥的心意,隻是額娘就我一個兒子,此事不能拜托他人。”
“唉!既然你清楚這些,就應該照顧好自己,讓皇額娘九泉之下能瞑目。”大阿哥語重心長道。
康熙欣慰地看著這一幕,輕輕拍了拍二阿哥的背,“胤礽,胤褆說的沒錯,你要保重好自己。”
二阿哥見狀,勉強點了點頭。
眾人在康熙麵前,每人都出聲安慰了。
三阿哥甚至還想親自給二阿哥喂湯、喂飯,不過被二阿哥拒絕了。
三阿哥聽了,麵色有些失落。
他不想去守靈了,在草原上守靈,白天熱死人,晚上凍死人,真是難受極了。
等康熙離開後,眾人也紛紛告彆。
平貴人留到了最後,對二阿哥說道,“二阿哥,你現在自怨自棄,奴才為皇後娘娘不值!”
二阿哥抿了抿嘴,“如果可以,我寧可用我的命換額娘的命!”
淩普頓時心疼道:“阿哥,您可不能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