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熱鬨的正殿變得安靜,佟安寧單手支頤,斜靠在椅子上,目光失神地落在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珍珠和琥珀對視一眼,互相給對方使著眼色。
“怎麼了?你們眼睛出毛病了?”佟安寧秀眉微挑,“怎麼使勁眨個沒完!”
“主子,奴婢想不通,你為什麼不處置衛貴人,不會是看她漂亮,就心軟了!”珍珠眉毛快擠
成毛毛蟲了。
“珍珠,你亂說什麼?主子又不是男人。主子,奴婢也疑惑,衛貴人知情不報,差點害死阿哥和格格,為什麼不趁機處理了她。”琥珀認真道。
“衛貴人隻是一名小貴人,她說的那些也情有可原,再說她還育有八阿哥,我就算不顧及她,也要照顧八阿哥,咱們又沒辦法證明對方真的有惡意!”佟安寧懶洋洋道。
“可是就這樣放過她嗎?”珍珠有些不甘心。
“有時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衛貴人回去後,你說會怎麼解釋她在這裡看到的一切呢!”佟安寧眸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嘲意,“僖嬪對皇嗣出手,她作為事件的旁觀者,也要觀賞一下僖嬪最後的審判,我給她一個圓滿!”
僖嬪這件事本身是個醜事,而且她還是赫舍裡氏的姑娘,罪名多半不會公布,隻能封存作為秘史,衛貴人偏偏又是知情人,不知道皇上之後見她會不會膈應。
如果衛貴人在知道這事時,給她提個醒,就算事情是假的,她也承她的情,但是她旁觀了,冷眼看孩子們陷入危險。
……
晚些時候,佟安寧將準備好的結案折子呈給了太皇太後,將事情原委經過說了一遍。
太皇太後沒看折子,將人拉到麵前,握住她的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隻要孩子平安,臣妾就不辛苦!太皇太後,臣妾雖然是皇貴妃,但是僖嬪此事還是要皇上做決斷,所以臣妾已經將人交由趙昌,明天臣妾要回暢春園,茉雅奇、胤祚他們幾天沒見臣妾,肯定很想臣妾,宮裡就麻煩您和皇太後了!”佟安寧溫聲道。
“好!現下胤祚、茉雅奇他們更重要,你就回去吧!”太皇太後爽快地拍了拍她的手,“你這些日子也要好好養一養,哀家看你又瘦了不少,皇帝回來,看到你這樣子,還以為是哀家虐待你了!”
“太皇太後說笑了!”佟安寧有些不好意思,“皇上了解臣妾的身體情況,肯定不會這樣想。”
佟安寧沒在慈寧宮逗留多久,很快就離開了。
蘇麻喇姑將人送出宮,回到太皇太後跟前,“主子,皇貴妃已經回去了!”
太皇太後按了按緊鎖的眉心,“僖嬪、赫舍裡氏、索額圖……唉!”
“主子,此事不管牽連多少人,主要是不能沾染上二阿哥,索額圖若是連累到二阿哥,奴婢覺得他已經老糊塗了!”蘇麻喇姑說道。
“是啊!明日,你讓索額圖進宮一趟,哀家要親自教訓他,不能將索尼和先皇後留下的情誼消耗乾!”太皇太後覺得身心疲憊,沒想到臨了臨了,快入土了,還有一大堆麻煩事。
她擔心如果她駕崩,索額圖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到了下麵遇到索尼,她沒法交代。
蘇麻喇姑:“主子若是不順心,打索額圖一頓也好,現在他還年輕,你也能動得手了。”
“說什麼呢,堂堂內閣大學士,怎麼能說打就打呢。”太皇太後笑罵道。
“就是內閣大學士,也是大清
的奴才,您是大清的主子,打他是他的福氣。”蘇麻喇姑一本正經道。
太皇太後沒再說話。
……
暢春園中,茉雅奇和胤祚扒著窗戶,看著西邊絢爛的晚霞,神情有些落寞。
佟安瑤端著兩盅銀耳蓮子羹進來。
茉雅奇眼巴巴地看著她,“姨姨,額娘怎麼還不回來?”
“姐姐的事情快辦完了,明天就能回來。”佟安瑤摸了摸茉雅奇的額頭。
現在基本沒燒了,再休養一段時間也就能痊愈了。
“額娘出去要乾什麼事?”胤祚好奇道。
佟安瑤溫柔道:“姐姐出去給你們報仇!”
一旁的秋嬤嬤聽到這話,有些緊張道:“二格格,阿哥和格格還小,這些事現在不適合和他們說。”
“嬤嬤,其他人不會因為他們是孩子而心慈手軟,他們是姐姐的孩子,你們不要小看他們。”佟安瑤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個孩子。
她雖然嘴上說的淡定,心裡還是惶恐的,她祈禱,姐姐的兩個孩子能撐起來,保護好姐姐。
“報仇?有人欺負我們了?”胤祚率先抓住重點。
“額娘能打得過嗎?”茉雅奇擔憂道。
佟安瑤心中鬆了一口氣,“當然能,不過你們也要快快長大,早日長成大樹,為姐姐遮風擋雨。”
茉雅奇懵懂地點了點。
胤祚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清澈見底,轉身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又看了看麵前的妹妹,爬到她麵前,摸了摸她的腦袋,“姨姨,我會保護好茉雅奇和額娘的!”
他要成為穩重的大人。
“什麼啊!我也能保護哥哥和額娘!”茉雅奇不滿道。
胤祚學著佟安寧的樣子點了點她的小鼻子,“我是哥哥!”
茉雅奇頓時噘起嘴,埋怨道:“為什麼我小時候不能早點從額娘的肚子裡出來!”
聽著童言稚語,秋嬤嬤和佟安瑤不禁發笑。
……
夜晚,紫禁城看似安靜下來,可是各宮都沒睡,基本上都知道白天承乾宮派人將僖嬪和衛貴人宣了過去,僖嬪還專門穿了慶賀大典時的吉服,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小。
惠妃整個下午什麼事情都沒乾,一直在鐘粹宮等衛貴人回來。
她心裡也做好了等不到衛貴人的準備。
戌時快結束時,守門的小太監進來通稟,“娘娘!衛貴人回來了!”
惠妃精神一震,“快請她進來!”
衛貴人一臉虛脫地走進來,看到惠妃,連忙行了禮,“惠妃娘娘吉祥!”
“彆行禮了,你快和本宮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惠妃將人拉起來,焦急道。
衛貴人遲疑地環顧四周,欲言又止。
惠妃見狀,給流螢遞了眼色,流螢讓殿內伺候的宮人下去。
沈嬤嬤給衛貴人上了一杯熱茶,笑容和煦道:“小主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多謝嬤嬤!”衛貴人下意識道謝,目光觸及茶杯時,想起放倒僖嬪的那杯茶,目光好像被蟄了一下,即使口渴,也沒往嘴裡送。
惠妃注意到此景,以為她不渴或是嫌燙,問道:“衛貴人,僖嬪回去沒有?”
看僖嬪穿的服飾架勢,多半是凶多吉少,可是對方畢竟是赫舍裡氏,皇貴妃總不能不管不顧直接處置吧。
“沒有!”衛貴人搖了搖頭。
惠妃瞪大了眼睛,兩手控住她的肩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好好和本宮說說。”
衛貴人左右看了看,在惠妃的催促眼神中,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室內的紅燭隨風搖曳,射到牆上的影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短,最後隻剩半寸,眼看著燈芯要溺死在燭淚中。
忽而一聲歎息,“原來是這樣!僖嬪實在是太大膽了。”
惠妃唏噓道。
衛貴人點頭。
“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去,也不要見外人,算了,流螢,明日你對外宣布,說衛貴人被本宮罰了一個月的緊閉。”惠妃開口道。
現下宮中除了皇貴妃,就她地位最高,現在衛貴人已經回來,看皇貴妃的架勢,明天估計要回暢春園,隻要不是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其他的她都能頂下來。
此事在皇上沒有做出處置前,不宜過度擴散。
流螢:“奴婢遵命!”
“多謝娘娘!”衛貴人連忙跪下,惠妃這話真是幫了大忙。
她在地位低,一些宮內眼紅她,經常拿出身嘲諷她,踩她,為了八阿哥,她也隻能忍了。
現下出了這事,她不敢想象,如果沒有惠妃這話,明天會有多少人找上門。
……
第二天,景陽宮的榮妃先按耐不住,找上了門,誰知道吃了一個閉門羹,惠妃不讓其他人見衛貴人,榮妃在鐘粹宮裡灌了三碗茶,仍然撬不開惠妃的嘴。
榮妃麵上關切道:“惠妃,咱們是同一年進宮的,也算是多年的情誼,本宮是擔心衛貴人拖累你,所以才來問這事的,明年大阿哥就要成親,若是因為什麼事情耽誤了,到時候有你哭的!”
“榮妃!”惠妃臉色一沉,“既然你我都是宮中的老人,應該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
“……看你的樣子,不會是和你有關吧!”榮妃後退一步,捂著嘴佯裝驚詫。
惠妃此時神態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嘴角勾起一個冷笑,上前一步,身子前傾,湊到榮妃耳邊,“榮妃,你不會以為衛貴人在鐘粹宮,就能將你做的錯事一筆勾銷,這些年,皇上不是一直冷著你嗎?你可以不計較,但是三阿哥再過兩年就要議親了,你覺得皇上會給他找個什麼樣的福晉!”
“你……”榮妃凝目注視,眼中帶著怒火,不得不說惠妃這話擊中了她的七寸,她確實愁這些。
惠妃見她克製了,後退一步,淡笑道:“榮妃,咱們都三十多歲了,也該改改你這脾氣,三格格已經被皇上指婚,你如果再胡鬨下去,說不定皇上再給三阿哥指個蒙古福晉,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
“惠妃你不要太過分了!”榮妃此時怒火上湧,憤怒地瞪著她。
她好心詢問她的事情,可是惠妃偏偏將話題引到孩子身上,不就是占了一個皇長子的名分,有什麼可稀奇的,她家承瑞可是名副其實的皇長子,不過老天不開眼,早夭去世。
以大阿哥那莽撞的性子,未來說不定打不過二阿哥,更不用說還有一大波小的,承乾宮的六阿哥、延禧宮的十阿哥,地位和背景都比大阿哥強,後來居上也未可知。
畢竟現在皇上還年輕呢。
“本宮是好意提醒!”惠妃心情變得愉悅。
“既然鐘粹宮不歡迎本宮,本宮就不伺候了!不管怎麼樣,衛貴人現在是你宮裡的人,可不要將臟水潑到本宮的身上,否則本宮不會跟你客氣!”榮妃瞪了惠妃一眼,撂下狠話,帶著人離開。
之後惠妃又接待了宜妃等人,大家都吃了一個閉門羹,沒辦法見到衛貴人。
太皇太後見狀,將登門的宮妃都罰了一個月的俸祿,眾人才克製,沒再去鐘粹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