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安寧:“衛貴人,你現在還好嗎?”
當然說的是場麵話,衛貴人此時已經瘦成皮包骨,眼窩深陷,黑黑的眼袋快將渾濁的眼珠子給扯下來,裸露的手臂能清晰看到關節和筋脈,乍一看,還以為是死人。
“皇貴妃娘娘,奴才……奴才以為您不回來看奴才了。”衛貴人聲音輕飄飄的,帶著無儘的哀歎和沙啞。
她真的後悔了,如果當年將事情告訴皇貴妃娘娘,是不是她和八阿哥就是另外一番場景了。
那場事情後,僖嬪付出了代價,她表麵上無事,卻成了紫禁城的邊緣人,皇上再也不曾宣她侍寢,八阿哥也受到她的連累,在幾個阿哥中並不受寵,甚至連七阿哥的一半都沒有。
要知道七阿哥可是天生有殘疾,皇上都能不吝嗇他的寵愛,但是八阿哥卻沒有這個福分。
佟安寧神情淡淡,並無言語。
衛貴人見狀,兩行清淚流下來,“看來皇貴妃娘娘心裡還是有些怨奴才!奴才這麼些年其實也後悔了,如果當年奴才沒因為怯懦給迷了眼,現在就是另外一幅場景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衛貴人,如果你隻是想給本宮懺悔,本宮已經聽到了,你就好好養病,本宮還有事情。”佟安寧說完就要起身。
惠妃有些詫異地看向佟安寧。
皇貴妃居然這樣就走了。
“皇貴妃……皇貴妃。”衛貴人有些急了,見佟安寧起身,掙紮著想要拉住他,半身懸在半空,差點栽下床,旁邊的宮女連忙上前扶住。
衛貴人急促地喘了幾聲,“我有一些秘密想要告訴您,您一定感興趣。”
佟安寧停住腳步,微微側首,“哦?”
珍珠眼神示意屋內伺候的宮女退下。
惠妃有些為難地看著佟安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場。
佟安寧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惠妃也留下吧。”
衛貴人見佟安寧坐下,麵上鬆了一口氣。
……
鐘粹宮院子中,金色的餘暉灑到地麵,如同燃燒的火焰。
八阿哥牽著乳母的大手,在衛貴人的屋前被人攔住。
守門的宮女微微俯身,溫和道:“八阿哥,皇貴妃和惠妃娘娘正在看望衛貴人,您現在不能進去。”
八阿哥咳了一聲,小臉因為低燒有些泛紅,仰著頭,迷茫道:“皇貴妃?”
宮女點點頭。
八阿哥見狀,不再糾纏,額娘說她的身份低,平時在宮裡不要和旁人多計較,不過額娘病了這麼久,他有些擔心,“徐姑姑,額娘今天的身體怎麼樣?有乖乖喝藥嗎?”
雖然額娘病的有些嚴重,不過他還是有信心額娘能好起來,皇貴妃經常生病,聽說好幾次都差點沒了,也都挺了回來。
宮女聞言,笑容更加柔和了,“娘娘很好,阿哥也要保重身體。”
八阿哥聞言點了點頭。
兩人說話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惠妃的大宮女流螢笑道:“八阿哥,衛貴人喊您進去。”
八阿哥一聽,眼睛瞬間亮了,連忙跑了進去,奔到衛貴人床前,“額娘!”
衛貴人吃力地摸了摸他的頭,“胤禩,給皇貴妃和惠妃娘娘請安!”
八阿哥連忙給佟安寧和惠妃行了禮。
“好了,好了!孩子還發著燒呢,不用這麼謹慎。”惠妃將八阿哥扶起來,感受到小孩體溫有些高,語氣心疼,“那群奴才怎麼照顧的,怎麼讓他發著燒就跑出來。”
八阿哥一聽,有些心虛地縮了縮頭,
其實是他擔心額娘,所以求乳母帶他出來的。
衛貴人將他喚到麵前,輕聲道:“胤禩,額娘的身子太弱,你以後要多聽皇貴妃、惠妃娘娘的話,你還小,一些事情要多聽、多思考。”
“額娘!”八阿哥懵懂地看著她,心中有些慌,雖然他不了解,但是額娘現在的狀況明顯不對。
衛貴人見他這樣,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是額娘無能,如果額娘沒了,你就忘了額娘吧,好好孝順皇上!”
“額娘……”八阿哥癟嘴頓時哭了起來。
佟安寧和惠妃齊齊歎了一口氣,佟安寧摸了摸八阿哥的頭,俯身給他擦了擦眼淚。
八阿哥抽噎著:“皇貴妃……嗝……娘娘,您告訴我,額娘會好嗎?”
佟安寧抿了抿嘴,不知道怎麼回答。
……
佟安寧將空間留給衛貴人母子倆。
從屋子裡出來,涼風襲來,吹去了沾染在身上的混沌空氣,佟安寧深吸一口氣。
惠妃麵色也變得輕鬆不少。
看著一個美人凋零成那樣,也是讓人惋惜。
果然美人也需要人滋養的,否則就如空置久了的老屋子,漸漸破敗啊!
惠妃雖然看不上衛貴人,不過她自從來到鐘粹宮後,還算安分,誰知道眼看就要香消玉殞了。
惠妃將佟安寧請到了主殿,歎息道:“皇貴妃,您覺得衛貴人說的內容有幾分可信?”
衛貴人說,當年僖嬪一事,其實德嬪暗地裡也知道,隻不過對方按兵不動,隻有她被查了出來,平妃對哲爾齊氏動手,也是德嬪暗地裡配合……
“本宮隻能告訴你,本宮覺得德嬪確實有這能力。”佟安寧歎氣,沒想到轉來轉去,最終要和德嬪對上。
惠妃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在她看來,德嬪一個爬龍床的宮女,隻不過有了幾分機緣,靠“賣女求榮”才成了儲秀宮的主位,暗地裡居然有膽子做了這麼多事情。
佟安寧不動聲色地觀察惠妃的情緒。
她沒讓惠妃出去,是因為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把柄落在衛貴人手上,衛貴人的一些秘密,有時候多一個知道,說不定結果會更好。
……
第二天辰時正,鐘粹宮傳來消息,衛貴人去世。
佟安寧派珍珠給衛貴人上了香,其他宮的人見狀,也不磨蹭了,派了人前去祭奠。
之後佟安寧給遠在木蘭圍場的康熙寫
了信,告知衛貴人去世的消息。
寫完信後,佟安寧起身,站在窗側,注視窗側放置的絢爛花草,這些花草都是內務府精心挑選的,自然個個姿態妖嬈,枝乾粗壯,稀薄的陽光如紗一般蓋在花草上,仿佛給他們穿了一層晶瑩的衣服。
後宮的這些宮妃就像被康熙圈養在花園裡的花,看似萬紫千紅,其實其中不少花在看不見的地方都枯萎了。
佟安寧眸光微黯,不管她和衛貴人有何過節,人死了,心裡終究有些不好受。
康熙那邊接到消息後,表情不變,心中甚至還微微鬆了一口氣。
對於衛貴人,他早就不在意了,當年臨幸此人,也是被人算計,若不是有了孩子,衛貴人說不定留不到今日。
大阿哥知道衛貴人去世,愣了一下,“小八怎麼樣?”
康熙歎息道:“他有些生病。”
大阿哥想了想,行了一禮,“皇阿瑪,小八喪母,兒臣不放心他,可否允許兒子先回顧宮!”
木蘭狩獵快接近尾聲,他也想閨女了和媳婦了。
康熙聞言,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終於有個大哥的樣子了。朕允了!”
大阿哥一撩衣擺,跪下道:“謝皇阿瑪!”
……
衛貴人的頭七結束後,佟安寧擔心宮裡亂嚼舌根,影響到八阿哥養病,可是隻帶他,會不會有人在茉雅奇、胤祚跟前說她的壞話,猶豫了一下,大手一揮,將上書房的孩子們都帶到了暢春園,換個環境學習。
至於宮裡的嬪妃,想去的可以收拾行李。
寧貴妃在了解到惠妃、平妃、宜妃不去後,將手中的宮務交給了大福晉、二福晉,讓她們如果有難處可以詢問惠妃、宜妃他們,然後帶著十阿哥就去了。
宜妃原以為小九會留在宮裡陪著她,誰知道小五將人帶走了,她身邊一個崽都沒有。
親妹妹郭絡羅氏貴人則是連說一聲都沒有,帶著七格格也走了。
翊坤宮就留下她一個孤家寡人,氣得她想罵人。
等三阿哥等人到了暢春園,才知道隻是換了一個地方學習,頓時苦著臉:“皇貴妃娘娘,您可真不厚道!”
佟安寧聞言,笑盈盈示意三阿哥上前。
三阿哥猶豫了一會兒,迷惑不解地上前。
後方的茉雅奇、胤祚瞪大眼睛看戲。
“說誰呢!”佟安寧不客氣地揪住三阿哥的耳朵,似笑非笑道:“再說一遍!”
三阿哥:“嘶!皇貴妃娘娘饒命!我不乾了。”
“哼!”佟安寧鬆開手,示意三阿哥回去,然後道:“你們要記住,你們是來學習的,八阿哥則是來放鬆心情了,如果誰欺負了他,那就……”
佟安寧一時為難,想不出懲罰的法子。
眾阿哥和格格們見她停頓,呼吸不禁慢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含催促。
佟安寧抬眸瞅到旁邊側殿的牌匾,靈光一閃,笑容狡詐,“那就抄寫三百遍‘相親相愛一家人’吧!這東西你們應該熟,天天見吧!”
眾人頓時絕倒!
皇貴妃實在太“殘忍”了!
他們何止熟悉,簡直是熟透了,三阿哥和五阿哥曾經想方設法將牌匾給毀了,然後第二天,內務府就送過來一個新的,而且牌匾下麵還加了他們的名子,還被康熙給罰了一頓。
站在旁邊的八阿哥被眾多兄弟姐妹虎視眈眈的眼神嚇到,嘴巴一癟,要哭不哭,“我要額娘!”
佟安寧見狀,看向現場最大的三阿哥,誰讓他最大。
三阿哥心中歎氣,他其實不想來的,但是皇貴妃說,如果他能管好弟弟妹妹,就送給他一副典藏級彆的清明上河圖超大型拚圖,有市無價的那種,他就頂著額娘的怒火來到了暢春園。
三阿哥上前,拉住八阿哥的手,溫聲道:“小八,三哥帶你出去玩,衛娘娘現在在天上了,她看你玩的開心,也會開心的。”
八阿哥含著淚珠:“真的嗎?”
三阿哥用力點點頭。
……
九月底,康熙從木蘭圍場歸來,發現他被拋棄了,佟安寧將大半個皇宮的嬪妃和孩子們都轉移到了暢春園。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