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哲剛想說這算什麼生辰禮物,但是一想到麵前的慕白生前買東西都是一個莊子一個莊子買,便又默默閉上了嘴。
大抵是有錢人同他不一樣。
晚上,慕白果真看到閻鶴在給他做長壽麵。
大概是沒怎麼接觸過麵粉,閻鶴係上了圍裙,衣領上卻還是沾了一些麵粉。
老實說,這碗長壽麵味道淡了些,擀出來的麵條也沒有那麼勁道。
但慕白坐在餐桌前,細細地吃著,一口氣吃光,連同湯也喝了好幾口。
吃完後,閻鶴便問他要不要去放孔明燈。
慕白已經很久沒放過孔明燈了。
他眼睛亮了亮,使勁地點頭。
閻鶴開車,載著他開了好長一段時間,將他帶到了一座山的山頂。
夜幕低垂,繁星幾乎綴滿了整個天際,山頂的夜風清涼,吹得人很舒服。
從山頂眺望,能在遠處看到天際中漂浮著幾點孔明燈的燈火。
慕白被山風吹得很舒服,發絲浮動,聽到身旁的人問他:“你從前生辰總會放煙花嗎?”
小鬼點了點頭,有些快活道:“總會放的。”
閻鶴嗯了一聲,然後同他一起望著天邊悠悠飄著的幾點燈火。
慕白忽然聽到了幾聲脆響。
與此同時,天際忽然騰升起幾點煙火,幽幽地如同一點直線升起,沉寂了幾秒後,驀然炸開大片煙花,星星點點亮滿了整個夜幕。
隨之而來的是源源不斷的煙火升騰到夜空最高點,然後炸開斑斕星點,絢爛亮眼,幾乎讓整個夜空亮成白晝。
大片大片的煙火接二連三騰升綻放,旋轉炸開,映照在慕白瞳孔中,讓他怔然。
——“你過生辰,額娘放點煙花怎麼了?”
——“額娘就是要放,就是要讓今晚亮堂堂的,就讓城中的百姓一同與額娘的孩子高興。”
——“阿生,去取錢袋來撒在街上。”
一道道模糊的聲音傳入腦海,讓人聽得不大真切,但聲音卻讓人熟悉得心悸。
大片的煙火一直持續了很久,夜空也如白晝一般亮了許久,星光點點如同繁花一般綻放在夜幕。
慕白怔怔然地站在原地,仿佛又回到千百年前,在那個熙熙攘攘的夜市酒樓的閣樓,周圍都是笑鬨著祝賀他的好友。
幾百年前的酒樓窗台前,河兩岸,都擠滿了人,抬頭驚歎著看夜空中的煙火。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的煙火終於停了下來,隻剩下幾縷幽幽地在天際綻放,最終消失在夜幕中。
“現在有規定,不能在指定燃放區放太久的煙花。”
“可能不能像從前你生辰那樣,給你放上一整晚的煙花。”
閻鶴偏頭,同他帶著點歉意道:“車程過來也有點久,但這個地方能放煙花久一點,所以就帶你過來了。”
慕白同他喃喃道:“已經很好了……”
已經很好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像從以前一樣,在生辰這天吃上一碗長壽麵,然後再去看煙花了。
閻鶴微微偏頭,輕聲問他道:“大人高興嗎?”
慕白吸了吸鼻子,同他道:“高興。”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點硝煙的味道,慕白聽到麵前人說:“大人高興就好。”
“大人高興我便高興。”
慕白胡亂地蹭了蹭有些發紅的眼睛,悶聲道:“我不是什麼大人。”
“也不是什麼濟州的青天小老爺,更不是什麼當今聖上的探花郎。”
“都是我騙你的。”
他越說聲音越悶,像是有點難過:“我死後不能保佑你們家祖墳冒青煙,也不是什麼曲文星的後代,能夠讓你們家後代中狀元。”
“我生前什麼都不是,你也不用怕我。”
“我隻是個趕考赴京的小秀才,就是旁人口中說的小書呆子。”
閻鶴頓了一下,然後笑起來輕聲道:“我知道。”
“但我也沒想過我能有後代,什麼祖墳冒青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大人哪怕隻是個小秀才,也比我厲害。”
慕白悶聲道:“你說你是如今的高考狀元,我怎麼能比你厲害……”
閻鶴:“那是我騙大人的。”
“大人要放孔明燈嗎?”
慕白悶聲說:“要放。”
閻鶴笑了笑,他揉了揉麵前人的腦袋,便去車內後備箱取孔明燈。
他取來孔明燈,一邊取來一邊道:“大人要不要放事事如意的這盞孔明燈……”
但話音剛落,閻鶴便頓住了。
他怔然地站在原地,看到眼前的空地空無一人。
哪裡還有什麼小鬼。
——“讓小鬼凝結成實體這種事終究是逆天而行,閻總,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能維持多久這個因人而異,哪怕是我祖師爺來了也不能敢保證……”
閻鶴長久沉默地佇立在原地,手上拎著一盞事事如意的孔明燈。
“閻鶴——”
一道嗓音忽然從頭頂傳來。
閻鶴下意識抬頭,看到一盞漂浮在半空中的孔明燈上掛著小鬼。
掛在孔明燈上的小鬼有些尷尬,同他小聲道:“能把我弄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