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可怕的沉默。
江懷黎甚至懷疑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
他知道瀾王瘋癲,但沒想到他瘋成這樣。
這句話要是被彆人聽到,傳到皇上那裡,他和瀾王可能都活不成了,難道皇上溺愛他到能容忍他自稱“朕”?
江懷黎冷下臉,“王爺慎言。”
瀾王意味不明地抬頭看他一眼,雙手背在身後,看向窗外的繁華京城,“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我說的對。”
他果然有瘋病。
江懷黎沒見過瀾王瘋瘋癲癲打人的樣子,但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就聽了不少他的瘋言瘋語。
不再浪費時間,江懷黎開門想把江安喊進來。
他們坐馬車來望京閣,瀾王府的人自然也有跟來,不過都守在外麵,隻有江安一個人站在門口。
江懷黎打開門時,看到江安正低頭怔怔看著自己的手腕,他自己刻字那個手腕。
聽到開門聲,他抬頭喃喃喊了聲:“少爺。”
江懷黎“嗯”了一聲,打量了一眼江安,江安偷偷拽了一下江懷黎的衣服,又小聲喊了一聲“少爺”。
江懷黎順著他的動作向外走了兩步,江安用小得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說:“少爺,瀾王可怕,你一定要小心,我剛才隱約聽到少爺聲音很冷,他要打你怎麼辦。”
說著,他的眼睛有些紅了。
賜婚聖旨剛到江府那天,他也是這樣的。
江安愛聽八卦,京城很多名人的事都是江安說給他聽的,比他更了解瀾王事跡。接到聖旨後,他也是這樣急得眼眶發紅,怕他和瀾王成親後,和那些人一樣被瀾王虐待折磨。
他去皇宮之前他是這樣,他從宮裡回來,他還是這樣,隻是那天晚上他就變了。
江懷黎抿了下唇,壓下過多的期待,平靜地說:“確實要小心,他性情無常,在車裡竟毫無理由地一腳把江鴻踹下馬車。”
江安點頭又停下,“不過,他把鴻少爺踹下車,是想單獨跟少爺說話吧?我在外麵聽到了。”
異常的江安應該立即維護江鴻,一起低聲說瀾王的不是。
江懷黎又看他一眼,繼續說:“是,我和王爺見麵,江鴻跟著來。王爺進馬車了,我有話和王爺說,他還沒眼色地待在裡麵,那一腳他活該。”
這話多少有點過分,江安想了一下,竟向著他點頭了,“少爺,他是有什麼壞心眼嗎?”
江懷黎深呼了口氣,江安真的變了。
在去瀾王府的馬車上,他就試探過江安,那時他還一心維護江鴻,此時瀾王在這裡,他就變了,正常了。
和昨天晚上的皇上一樣。
昨晚皇上和父親的變化,竟真是因為瀾王。
江懷黎心情複雜地回頭看望瀾王,瀾王正坐在窗口看“他給他打下的江山”。
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人,竟可以讓他身邊的人恢複正常。
一時間,千頭萬緒,難以言說。
這一年來,他的經曆和困境,翻遍萬卷書找不到前者,奔波千裡找不到答案,他連夢中都在尋找解決方法,其中滋味,隻能自行體會。
他撐著一身硬骨走到這裡,還是被一道給他和瀾王賜婚的聖旨逼到了絕境。
誰知,瀾王竟就是他的“枯木逢春”。
瀾王回過頭,見他站在門口正看自己,抬腳向他走來。
他一出來,樓下安靜了一瞬,沒有明目張膽,不少人都注視著這邊。
江安向江懷黎身後縮了縮,也在偷偷看他。
麵對眾多注視,瀾王頓了一下,身上的氣勢一點點變得陰沉可怕,聲音又怒又冷,還帶著陰惻惻的笑,“嚇怕了?想跑?本王告訴你,今天就算上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
“嘭!——”
最高的那扇門被用力關上,隔絕了所有視線。
樓下一下炸開鍋。
“聽說王爺對江懷黎非常不滿意,不會有什麼事吧?”
“瀾王不是說等江公子進門後,要天天打,日日折磨嗎?這,不會是……”
“會出人命嗎?沒人管管嗎?”
“誰敢管啊!”
樂康正在雅間窗下的茶樓門口守著,有個侍衛走過來跟他說:“聽說王爺快把江公子打死了,望京閣老板找到我們問要不要進去看看。”
樂康:“……”
“他看我了嗎?”
昨晚王爺說這這句話的場景曆曆在目。
就因這句話,樂康就覺得王爺不可能“快把江公子打死了”,但是侍衛看著是真的信。
老板在後麵著急得不行,雙手合十,麵露祈求。彆說是江懷黎,就是普通人在這裡被打死了,他的生意都很難做了。
樂康隻好硬著頭皮進去。
他小心地敲了敲門,在聽到一聲“進”後,這才端著新茶進來。
雅間的氛圍有點奇怪。
一個小廝怯怯地站在江懷黎身後,江懷黎看著瀾王,問:“一盞茶時間過去了,王爺要怎麼不放過我?”
瀾王一抬下巴,“本王說過了。”
江懷黎略一想,“天天打,日日折磨?”
樂康:“……”
“嗯。”瀾王點頭,他傾身靠近茶桌,“你還敢嫁給我嗎?”
江懷黎想了想,反問:“王爺想給跟我成親嗎?”
瀾王立即:“不想。”
說的非常肯定,語氣也不似作假。
江懷黎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笑來,語氣難以控製地輕鬆歡快,“那太好了。”
“……”
這是江懷黎在他麵前露出的第一個笑,不客套不疏離,發自內心地開心而來的笑,看得陶瀾愣了一下,接著他陰惻惻地意味不明地說:“本王有那麼不堪嗎?”
江懷黎避開這個問題,轉而說:“王爺和我都不想成親,我們可以一起向這個目標努力。”
“不如,王爺現在和我一起去跟皇上稟明,說辭由我來想,王爺隻需跟我一起去,表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