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儘全力拽扯著他的衣袖,素青長袖映她指尖蔥白。
寂珩玉不掙紮,不反抗,由她拽拉著向前。
植蔓蔓延過來的刹那,桑離一隻腳成功踏進三角內。
刷!
四周靜止。
枝丫鋒利的觸手停頓在半空,有所顧忌,緩緩退回。
不多時,圍繞著他們的所有神生命體都後退到原來的位置,恢複了一派寧靜祥和的山野之相。
桑離尚未從緊張中抽離。
劫後餘生的疲憊感讓她長長呼了口氣,低頭發現自己那隻手還拉著寂珩玉,心狠狠跳了跳,忙不迭鬆開,後退著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他的寬袖被桑離拽得皺皺巴巴。
她多少有些許慌張,害怕冒犯到寂珩玉,惹他不快,好在寂珩玉並未在乎這點小事,轉而走到黑石旁凝視上麵的刻字。
每塊黑石都用紅墨篆刻著字跡。
為正中所刻的是:[陽居三位,以定天地。乾為天,坤為地,山澤通氣兌為澤。]
為右黑石上的痕跡似是遭遇過破壞或者衝洗,已不甚清晰,依稀辨清上麵的內容:[八卦相錯,震日月,鎖陰陽,捍兩儀四象。]
最後一塊石頭寫的則是:[若召此陣,以身血喚之,方能定乾坤,休咎難近。]
第一塊石頭指的應該是四周方位。
後麵兩塊有些生澀難懂,不過桑離抓住了重點——[若召此陣,以身血喚之。]
“仙君,這是什麼陣法?”
寂珩玉滲伸指摩挲著烏夜玉石上經風雨襲大的字痕,“伏羲八卦陣。”
——護陣的一種。
黑石是九靈界常見的烏夜玉石。
烏夜玉石有個特性,它的色澤會隨著日照吸收逐漸轉為透明,最終會形成一塊如琉璃玉般的賞玩石,而且這個形成時間並不漫長。
眼前的烏夜玉石仍是漆黑光亮的,上麵的符紋卻都淡了顏色,說明並不是由石墨所製,而是血跡,也就表明結陣之人並未離去多久,很可能和他們一樣,被鏡魔帶至此處不久,現在還活著也說不定。
“手給我。”
桑離不疑有他,乖巧遞上右手。
寂珩玉抓住她的手腕,雙指並和,姿勢十分熟悉。
見狀她心裡一個咯噔,手指著急便往外抽:“你要乾嗎?!”
寂珩玉:“放血,喚陣。”
“……?”
桑離急急護著自己的手指頭,說:“那你怎麼不割你自己的?”
他們現在是兩個人,共度同個難關。
就算真的要放血,也應該是兩個人一起放才對,憑什麼隻噶她,不公平!
寂珩玉氣定神閒,用那雙勾玉般的雙眸定定凝視著她,桑離也不服輸地更起脖頸,把一雙眼睛瞪得比他還大。
“我是龍血,你若不怕我的氣息引它們更為癲狂,我也不介意。”說罷,寂珩玉緩慢撩開寬袖,五指收攏成拳,額內腕青色血管更為清晰。
桑離呼吸一窒。
原著裡男主角血脈罕見,因此長期用自身血液來鎮壓淵牢。
她不清楚這種血脈的特殊性,但有一點沒錯,要是真的引那群怪物狂躁,兩人恐會遭難。
桑離立馬壓住他的胳膊,“彆彆彆,你割我,割我就成。”
他無聲地扯了扯嘴角,忽然存了逗弄之心:“罷了,還是我來吧。畢竟在你眼中,本君是冷血弑殺之人,可不想再擔一個膽小怕事之名。”
寂珩玉的語氣根本算不上抱怨,平穩陳述間卻流露出一絲淒涼的自嘲。
桑離聽到這話,覺得渾身都有螞蟻在爬。
她差點給寂珩玉跪下,“仙君我沒那個意思。”
寂珩玉冷冷淡淡地:“哦。”
桑離真要給他跪下了。
難道這一路過來,他始終惦記著師門山裡的事兒?關鍵她好像……也沒說什麼吧?
這男的,心眼壞不說,還心眼小。
再看他那副模樣,放血是假,戲弄她是真。
真當她是傻子呀?
就算是狐狸也是有脾氣的!
反正寂珩玉現在和她一樣丹田被封,往難聽點說兩人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不信他就算不在乎她,也不在乎自己不成?
桑離當即小步退後,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仙君那你快證明吧。”
這回換寂珩玉沉默。
她特彆真摯特彆恭敬特彆誠懇地說:“比起引來魔物這點小事;不讓仙君聲名受損才是大事。為了洗清一直以來仙君對我的誤解,我願意讓仙君割脈放血。”
桑離一敲腦袋:“哦對,看來仙君也忘記了,我們在這裡使不了仙法,還好我帶來了匕首。”
在這裡她的儲物袋也打不開。
好在師門山的時候,為防止夜襲,她特意取出一柄匕首藏於後腰,這不,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桑離取出那把勾月形狀的精致匕首,畢恭畢敬雙手呈上,明亮的一雙眼睛倒確實是一隻狐狸該有的神態:“仙君,奴婢幫您,您準備割哪隻?”
寂珩玉:“……”
他沒說話,腦子裡先行爆發出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寂珩玉你也有今天。]
[活該,就準你戲弄小狐狸,不準我吃,被戲耍了吧?]
如今所處異界,完全不同的天地靈息或多或少壓製住了雙魂。
隻是沒想到剛好轉些,就能看到這麼好玩的一幕。
仗著寂珩玉四方洲被困,紅氣寂無大肆嘲笑。
他麵無表情,也未想到不久前還俯身求饒的小狐狸忽而就轉變了性子。
寂珩玉自然不是真的膽小怕事,或怕這些微弱的疼痛,更也不在乎自己的伏羲血是否真的會引來不測。
他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無聊,逗弄小動物找點消遣。
歸墟宮的時候,他也會這樣逗自己的小徒弟。
他的三個弟子,大弟子神出鬼沒不常見麵;唯一的女弟子性子冷清沉默寡言,就隻有厲寧西還好玩點,所以就算是寂珩玉,也會閒來無事從他那裡尋點樂趣。
不過今時看來,小狐狸還是比小徒弟聰明些的,不像厲寧西,兩句就被他騙的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
寂珩玉忽而對著桑離笑了笑,伸出左手:“你言之有理,那便動手吧。”
桑離握刀的手猛地一晃。
草!
真讓她割啊?
不是,她沒想真動手的,給她三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噶男主角啊!
她隻是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寂珩玉這廝到底是怎麼回事?
寂珩玉見她遲遲不動手,催促道:“快些,待天暗下恐生事端。”
此世界的日月周轉要快於九靈界。
他們來時還是晴空萬裡,一個時辰不到天色便要完全暗淡。
以常理來說,夜晚是怪物最好的溫床。
可是那些枝蔓卻匍匐進土地,說明它們在懼怕著比它們更為可怖的東西。
至於烏夜玉石。
它的作用就是吸收日月光華,到了夜裡,烏夜玉石會變得脆弱易碎,法陣的能力也會大大降低。想必那塊損傷最為嚴重的烏夜玉石就是在黑暗裡被某種魔物破壞的。
她還在猶豫。
寂珩玉溫聲安撫:“莫怕,一下就好。”
他都這樣說了,桑離也沒有猶豫的道理。
何況——
她確實很想噶寂珩玉一刀!
桑離緊張地吞咽口唾沫,緩步接近,刀尖哆哆嗦嗦地往他蒼白的腕肉靠近。
然後——
輕輕那麼一戳。
戳出了一個比黃米粒兒還小的血珠子。
寂珩玉……沉默了。
他濃長睫毛輕顫,委婉提醒:“或許你可以……再用力些?”
桑離握著刀都快緊張死了。
她上輩子最怕的事情就是護士給自己打針還有看護士給彆人打針,剛才那話是放的很帥,但是、但是嘴炮和實操還是有區彆的。
眼瞧著寂珩玉又露出熟悉的不耐煩的表情,她牙一緊,心一橫——
又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皮兒都沒破的那種。
寂珩玉的眼神開始變得一言難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