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重詞砸過來,砸的桑離一陣暈頭轉向。
她拚命搖頭,施展遁形術,果斷跑路。
她又不是傻子!
怎麼可能乖乖被他抓回去。
沈折憂無奈歎息,轉瞬追上,平冷的嗓音對桑離來說不亞於追魂符:“逃跑是重中之重,羈押一百零八層水蓮獄,受凍骨之刑,處三百年,你確定不回頭?”
饒了她吧!!!
桑離嚇魂兒都要嚇飛了,步伐生風,一時間逃得飛快。
轉而一想,自己光跑路好像是很沒出息,她通過了最開始的考核,不可能一點東西都沒收獲,以她多年的學習經驗,現在應該是模擬鞏固的最佳時期。
桑離穩定心神,緩緩閉眼。
她窺探丹田識海,嘗試操控著自身一縷靈息,靈息如靈活的有生命的絲線般,從小方天流轉至四方洲,神田猛然湧進一股充盈的涼風,讓她通體舒暢,甚至看到靈台穩固,隱隱約約像是頓悟了什麼。
天地遨遊,自在無我。
此為——
自在心法!
桑離轉身,緊閉雙眼,十指憑念結印。
淡粉色的靈光似爍爍星辰般在她指尖流轉,而後靈力聚集,化作狂風驟雨,掀起塵沙漫天,裹挾著沙牆的無數靈刃好比細細密密的刀雨,鋪天蓋地命中於他。
沈折憂麵露訝異,劍氣急忙構築成結界,堪堪躲離傷害。
傷害雖稍遜一籌,可是相較先前,竟像是兩個人……
此妖非同小可。
要殺!
沈折憂收起那點殘存的憐憫,欲提劍追來。
卻在此時,天地崩塌,昏然無色,從未見過的道光形成猛烈的幻境,生拉硬拽地將他拖入其中。
意識瀟灑的最後一瞬,沈折憂瞥見黑影掠過,眨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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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離忙於逃命,一路上哼哧帶喘地。
確定沈折憂沒有追上來後,她才倒在地上長長地鬆了口氣,轉而又傻笑起來。
好嚇人,但很開心。
她剛才……好像是研究出了一套僅屬於自己的心法,不是原主留下來的東西,而是切切實實,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東西。
這代表著什麼,代表著她有變強的餘地!
等日後加強穩固,就不信彆人還敢來欺負她。
休息夠了,桑離爬起來繼續走。
很累。
兩腿化作千斤頂,挪動間讓她大汗淋漓。
那一招近乎耗費掉她全部靈力,每走一步都是在透支著所剩無幾的精力,如今還能保持清醒,也是依靠自身頑強的意誌力。
胸口發悶,發沉。
桑離告訴自己千萬彆倒下去。
以沈折憂克己守禮的性格,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就這樣被帶出去,當著眾仙的麵揭發身份,就算是寂珩玉,也一定不會保她,她不想蹲大牢……
很困,腦袋昏昏沉沉,眼前飄起一道又一道白光。
腳下的土地開始崩塌,她沒有躲開的力氣,身體跟著塌陷的土地下沉,墜落。
眼看要被具現化的幻想吞噬,一雙手忽然穩穩托住她纖細的腰身,把她拉入懷間,帶著她逃出幻地。
桑離被人用力抱著,半昏半醒。
她微微眯著雙眼,視線迷蒙,隱約看到男人線條優越的下頜線,還有微微凸起的喉結。
寂珩玉。
氣息冷冽,熟悉,和那夜並無不同。
桑離也不知哪來的膽子,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指去夠摸他的臉,結果臉蛋沒摸著,隻摸到了他的喉結。
寂尋覺察到她想說什麼,抱著她飛身上樹。
密密層層的樹影遮蔽著兩人身形,這是寂尋第一次抱她,很軟,好似骨頭都是軟綿的,當她貼近胸膛裡的那顆心時,寂尋聽到它跳動的節奏變得雜亂無章。
說不上什麼感覺,隻是……四肢麻木,連觸感都不再清晰。
一切都是虛幻的,但又是真實的。
“你彆抓我……”桑離意識不清,閉著眼嘟囔。
寂尋垂眸看著她慘白的小臉,指尖瘙癢,忍不住,小心翼翼如觸碰花葉那般碰了碰她的睫毛,又迅速抽離,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
心臟快要蹦出胸膛。
焦灼,不安,還有微微的欣喜,所有複雜的情緒雜糅在一起,蔓延渾身上下,讓他無所適從,最後歸於寂寂,隻剩那雙平靜的眼眸凝視著她。
有耳朵。
狐狸耳朵。
毛乎乎的,耳朵尖是桃花一樣的粉,指尖去碰,耳朵抖動著躲開。
尾巴……
對,還有尾巴。
寂尋這才意識到掌心是貼留在她那條蓬鬆的尾巴上的,毛絨的觸感讓他如臨大敵。
對於任何長有尾巴的種族來說,這個部位都是危險禁止的,他忽覺冒犯,著急忙慌移開自己的手,結果又萌生不舍,偷偷摸摸地想去摸。
寂尋心知這是不該的。
他忍住衝動,隻敢輕輕地把她放在身旁,讓她靠著自己的肩頭睡去。
之後,寂尋成為一塊木頭,她的靠枕。
——木頭靠枕。
桑離睡了會兒,又醒了,夢囈著:“寂珩玉,你彆抓我蹲大牢,我不想蹲大牢。”
就連昏睡中,看到的都是被抓去蹲大牢的畫麵。
寂尋長睫微閃,“我不抓你。”和寂珩玉一樣的聲線,添了更為溫和的情愫。
桑離嘀嘀咕咕:“我也不想上刑……”
寂尋柔聲承諾:“也不上刑。”
桑離:“真的嗎?”
寂尋:“真的。”
桑離:“你發誓。”
寂尋:“我發誓。”
兩人一問一答,最後終於作罷。
纏絲蠱相依時。
從蠱的那方會舍棄性命,無條件地愛護著主蠱;主蠱也會不由自主去信任著從蠱。
兩顆心臟毫無芥蒂地靠連在一起,她開始感到放鬆,心房處傳來的安寧感讓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寂尋的胳膊,腦袋靠著他蹭了蹭,找了更舒服的一處,安心睡去。
忽如其來的依靠讓他屏息凝神,更是不敢動了。
幻樹上的時間是靜止的。
寂尋揮袖掃去周圍蔓延的黃沙,萬物春生,枝丫開出一片片花來。
再一拂袖,天空變暗,星影漫天,一輪孤月穿越樹影,溫柔籠罩住她。
此為鏡花水月,是可以編造出一片寧靜鄉的夢幻術。
想到她先前哭泣,寂尋指尖抵於桑離眉心,緩緩傾注進一股淨魂靈氣,為她構築了一場美夢,想了想,又把她在幻境裡發生的記憶抽了出來。
外麵的人看不見裡麵人所經曆過的幻象。
若想知道,隻能以術法去窺探對方識海。
這種術法並不會抹除她的記憶,也不會造成傷害,隻是不太光彩,多用於犯人審訊,隻是……他很想知道她哭泣為何。
每個陷入無念境的,多是沉淪,幸福,就連死去時都是帶著笑的,隻有她一個人,是哭著醒來。
奢望也會成為痛苦嗎?
寂尋很想知道。
那團記憶在掌中彙聚成一個小小的雪色光球。
寂尋正要接收,後背忽然弓緊,身體以保護的形態擋在了桑離麵前,滿是警惕地看著來人。
月色勾連之中,男子踏光浮影而來。
他長身縹緲,湛然若神,停留在寂尋上方,相同無異的麵容,睥睨而下的目光卻是毫無情緒的疏冷。
“寂尋,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