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竹清正要上前攙扶, 卻被司荼搶先一步:“我來。”
她眼神微微變了變,伸出的雙臂虛虛收回,退後兩步讓開了位置。
司荼連扶帶拽地把桑離拖至顯形鏡前, 她身形不穩, 堪堪站定,心裡不住打鼓。
她自認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有在寂珩玉麵前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但是也有些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一無所知。
按捺不住地,桑離餘光撇向寂珩玉。
寂珩玉身為原著裡大殺四方,心狠手辣的男主角, 她並不認為區區纏絲蠱就真的能把他和自己捆綁在一起, 讓他對她說一不二。
如果他事先已看出她的身份,是否會幫忙隱瞞?因此心裡沒底, 拿不準他的情緒。
寂珩玉淡著神色,“開始吧。”
顯形鏡需取指尖血, 滴血入鏡, 方能顯形。
月竹清欲要提針,卻被寂珩玉接過:“我來。”
她麵露詫異。
寂珩玉清冷冷地雙眸淡淡掃過沈折憂,“為了讓沈仙長放心,本君親自動手, 如何?”
他笑了下,抬指接過銀針。
寂珩玉來到桑離麵前,華服威嚴,顯得他比往日更冷清難近,更多出幾分厚重的難以直視的壓迫感。
他的身軀近乎把她完全籠罩。
桑離個頭娉婷,身姿豐腴,向來是惹眼的存在, 可是站在他麵前,卻顯得分外嬌小。
寂珩玉拉起她的手。
男人寬厚的掌心輕易包握住她柔軟的手腕,五指間的力道適中,多一分則重;少一分則鬆。
桑離注意到纏在他腕間的淡白綢帶,心頭微動,不禁抬了抬眼。
仙光飄離不定,他垂遮的長睫在臉頰投落出淺淺青影,山根弧度優越,就連雙唇也是好看的。這副五官毫無瑕疵,美顏如玉,神清骨秀,不似沈折憂那般高冷難近,甚至是溫潤清儒的,偏生眼底如一麵死湖,即便時常笑著,也讓人感覺不到溫度。
銀針挑進桑離食指。
她絲毫不覺得疼,血液僅滲出一滴便迅速愈合,同時,桑離看見寂珩玉的指腹洇出一滴豔紅。
她瞪大眼,猛然間意識到他想做什麼。
寂珩玉身為歸墟仙尊,旁人自不會有那麼大膽子湊上前看,就連月竹清都隔開幾步遠,加之衣袖寬大,就更難看清他的行為了。
彆人看不清,不代表桑離看不清。
他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指尖血與她的融合,拉著她手貼至顯形鏡。
鏡子的觸感如同軟綿的水,輕輕一碰,鏡麵便蕩開波紋。
黑霧緩緩散離,眾人屏息凝神靜等著即將產生的變化,就連桑離都大氣不敢出,一瞬不瞬地凝望鏡麵。
裡麵一點一點浮現出她的身影。
梳著飛仙鬢的藍衫少女睜著雙狐狸眼,睫毛抖動,神色懵懂。
“顯形了!不是狐妖!”
“就說這小姑娘不可能是,若真是狐妖,君上怎能覺察不出!”
“是啊,君上可是有著伏羲血的天衡仙尊啊。”
周圍感歎聲不斷,對這個結局並不是很意外。
桑離攥緊指尖,思緒複雜,寂珩玉真的幫她了,如此說來,他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
寂珩玉不予理會身後的紛紛議論,笑看沈折憂:“沈仙長可有異議?若仙長仍不信任,再試一次也無妨。”說著,攤開手將那銀針遞去。
沈折憂自知無錯。
深知是寂珩玉包庇,卻也不能當中拂他的麵子。
沈折憂麵無表情:“不需要。”
寂珩玉並未強求,收回手:“按歸墟律例,汙蔑他人者,罰入月林十日。顧念沈仙長對歸墟秘境不熟知,這才引發誤會,不妨……”
“不必。”沈折憂打斷他,“既犯錯,我自會認罰。”
他躬身朝兩人作揖:“今日之事是我考慮不周,冒犯到了桑離姑娘和仙君,抱歉。”
沈折憂致歉誠懇,折身赴往月林。
司荼看看桑離又看了看沈折憂,思考須臾仍是選擇追上師兄。
此事告一段落,接下來便是宣布入選名單。
共一千多名擇選弟子,第一輪就篩除了大半,今兒算她運氣好能通過,七日後的比拚可是要真刀真槍的。
比起這些,桑離更好奇寂珩玉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還有……
秘境裡所看到的那個他,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
因心裡一直惦念著這事,她坐立難安了好幾日,眼看著就要到比拚日,還不知道能不能贏,為了不繼續讓此事擾亂心神,桑離等晚膳結束後便偷偷溜去朔光殿,準備找寂珩玉問個清楚。
通過朔光殿的這段索道寂靜漫長。
她乘著索橋向下看,是一片墨色深海,歸墟宮便懸浮在這汪洋之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桑離總覺得……今日的海風格外狂躁。
抬頭看去,四根龍柱的威懾感比往日更濃,纏繞其中的鎖鏈微微震動,產生出的嗡鳴猶如深海裡的低吟。
她莫名腿軟,萌生退卻。
可是看到朔光殿近在眼前,便硬著頭皮繼續往前。
下了索道,穿過廊橋便是寂珩玉所居的朔光殿。
雖說是寢宮,可朔光殿位置極偏,朝陰,四麵圍湖,湖中無一物,倒映著那座銀白色的宮殿。
門口兩隻獅獸嚴陣以待,桑離斟酌半晌,對它們道:“我想見君上,可否幫我通報一聲?”
獅獸眼瞳猙獰:“今日十五,宵禁日,凡門內弟子不得外出,請回。”
宵禁日?
歸墟還有宵禁?
桑離聞所未聞,沉吟,“君上不在裡麵嗎?”
師門獸:“君上待歸。”
待歸。
那就是出去了。
桑離沒再細問,走遠了點,兀自蹲坐在湖邊靜靜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