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掌心緊貼牢門, 從頭顱到脊梁,再順著四肢,全部都處於僵滯狀態。
兩人離得很近。
近到她能嗅到他袖口上熏著的青葉香, 淡而苦的氣息衝散了這裡的潮氣,頗為緊密的把她整個人都包裹。
寂珩玉俯身靠近, 鬢邊發絲如鴉色的綢緞般垂落下來, 剛好墜在她胸前, 有幾縷惹得她瘙癢萬分。
她睫毛每顫動一下,都會掃過寂珩玉的手指。
難知意圖,桑離的聲音含糊不清:“君上……”
“你這般大肆喧囂,是想讓所有人都看見你的狐狸尾巴?”他說著,眼神勾過她的鼻尖,又停留在被他掌心遮蓋住的唇瓣上。
桑離大為失色。
狐、狐狸尾巴?
什麼意思?寂珩玉果然知道她有狐狸尾巴了!!!
不對不對, 其實他不知道才奇怪。
上次從幻境裡出來,他特意幫忙掩飾,就應該是發現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有狐狸尾巴算是小事,若知道她是靈族……
桑離渾身哆嗦了下,不敢細想,她用力咬向下唇。
接著就看見寂珩玉的下唇破開一道口子, 滲出絲絲血跡, 襯著麵容愈發瑰冷。
寂珩玉笑了笑, 抬指拭去血漬,跟著放開了她。
“我不亂說了就是……”桑離小聲嘟囔, 伸出手指在他胸膛輕輕推了推,示意他遠離一些。
桑離心慌得很,索性坦白:“君上, 我承認我是被魔尊救回來的小狐妖,但是我修為低淺,對上重天造成不了威脅,你、你可彆出賣我。”
她心虛地摸了摸腹部,隻能暗中祈求厭驚樓放在她肚子裡的那道術法管用,最好能永遠騙過寂珩玉,彆讓他發現她其實是靈族的事實。
寂珩玉歪了下頭,看著她的臉色一會兒轉紅一會兒變青的,覺得有趣,猛然萌生出想要逗弄她的想法。
“狐妖?”寂珩玉佯裝訝異,又壓了壓眉心,“我隻是警告你小心一些,你倒是不打自招了。”
?
???
桑離呆住。
“在歸墟宮,欺瞞可是大罪,我自然不能輕易饒過你。”
寂珩玉邊緩慢說著,邊低頭靠近,然而就在此時,門外的鈴鐺響了響,“君上,結束了麼?”
寂珩玉目光閃爍,自然挪開距離,伸手打開了牢門。
岐站在門外。
望著君上淡若水蓮的神姿,還有嘴角的破口,頓時一愣,再注意到旁邊表情不自在的桑離,麵具下的醜臉唰地紅了個徹底。
沒想到君上……花樣還挺多的。
但是——
作為徒弟,岐覺得不管不行。
他輕咳一聲,委婉提醒:“君上,下次換個地方吧,這裡……不太乾淨。”
說完這話,岐撒丫子跑開,徒留桑離在原地乾瞪著眼。
什麼叫下次換個地方?
他是不是想到什麼不該想的東西了!?
桑離表情扭曲,再看寂珩玉,眼底帶笑,分明是玩味。
她又不是真的傻,明白又一次被寂珩玉耍了。
桑離在放下心的同時又忍不住埋怨一句:“君上你也不解釋一下,就會拿我尋開心。”
寂珩玉敲了敲扇子:“岐自小木訥,對他多說無益。”他往前走去。
桑離十分害怕這裡的環境,急忙追過去,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這條道路過於的漫長逼仄。
兩邊是不間隔的水牢,頭頂施有浮陣,陣法透明,可以清晰看見上方流動的墨色海水和時不時遊過去的巨大生物,偶爾還有巡邏的鬼仙從頭頂一閃而過。
寂珩玉走得很快,耳邊的慘叫聲和這裡的一切都讓她有壓力,桑離開始從跟著變成貼著他走,到最後近乎要完全粘在他身上了。
寂珩玉微微側眸:“剛才在裡麵還不怕,現在倒是怕了?”
桑離壓根不敢告訴寂珩玉,先前在裡麵,他根本沒給她怕的機會。
“君上,如今我的狐狸尾巴就在你手裡,你可不能告訴彆人。” 她不放心地又說了一遍,“我不想被關在這裡的。”
寂珩玉忍俊不禁,“無紡。”他停下腳步,彎腰對上她黑白分明的雙眸,“我的狐狸尾巴也在你身上。”
那柄玉骨扇在她胸口處輕輕一點,未等桑離感受,便迅速分離,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桑離回過神,著急忙慌地追趕而過。
等上了蚌車,她總算歇了口氣。
被寂珩玉的扇子點過的胸膛還有點滾燙,她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小心觀察一番他的臉色,“君上,你先前說,讓我一個人回魔域,是認真的嗎?”
寂珩玉低頭翻閱卷宗,敷衍似地嗯了一聲。
桑離擰眉,想到心臟裡的那顆蠱:“那你就不怕魔尊發現我們的秘密,以此要挾你?”
他頭也不抬:“隻要你不說,他便不會知道。”
巫羅族之所以招萬宗痛恨,正是因為這蠱無知無覺,就像一滴雨落在了水裡,與水融為一體,任憑你火眼金睛也難以覺察。
寂珩玉撩起眼皮掃她一眼,像是猜測到她在想什麼,手指翻過一頁卷宗,說道:“你允諾過。”
桑離靜靜。
寂珩玉:“你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厭驚樓。”
桑離:“……”
對,她是說過這句話。
不對,寂珩玉竟然真的會因為一句話就相信她。
桑離定定看著他。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寂珩玉是一個表裡不一,冷清難近的人,一方麵他生性猜疑;一方麵又對她過於信任,或者說不是信任,是認為弱小又貪生怕死的小狐狸對他構成不了多少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