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雙手抱著枕頭,長睫裹挾下的雙眸亮若寶玉。
額她就那樣仰頭看著他,明明一句話也沒有說,更沒有刻意的勾引,卻讓……他胸腔鼓動的聲音更大了。
“我隻是逗你。”寂珩玉彆開頭,妄圖忽視這樣的擺控。
“喔。”桑離也沒有氣惱,回去準備睡覺。
她的背影之上搖曳著燈火,垂在臀部的發梢如流動的海浪般跟著搖晃。
寂珩玉眸色閃爍:“看過空海嗎?”
桑離勾起了好奇心:“空海?”
寂珩玉指了指上麵:“浮雲之上的大海,可有見過?”
她搖搖頭,又雀躍地問:“有這樣的地方?”
“不遠,你要是……”
“我想去!”桑離畢竟還是個年滿十八的小姑娘,對未知抱有探究欲,她剛興致勃勃說完,又想起了現實,低沉下去,“算了,要是被厭驚樓……”
“那也是逗你的。”寂珩玉說,“他的氣息已經遠去了。”
桑離瞪圓了眼珠。
“走吧,帶你去看。”
寂珩玉推開窗,吹響口哨,一匹雪白飛馬踏雲馳騁,霜花落地,盛景如幻。
等他躍身上去,桑離才回過神,準備去馬廄牽出自己的小毛驢。
寂珩玉低聲一歎,勾指使用靈力把她拽上馬背。
她在前,寂珩玉在後麵環著她,桑離茫然地眨巴眨巴眼,沒且說話,寂珩玉便夾緊馬背,讓禦雪騰空。
因有結印衝散了高空狂風,騎馬的感覺還算不賴。
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清冽氣息更是嚴絲合縫地包圍過來。
桑離不久前還在開心,結果真和他靠這麼近,反而不自在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往前挪動,旋即腰身就被扣住,“彆動。”
耳根微癢,說話間撲來的溫起瞬間讓他敏感的紅了耳垂。
桑離生得白,耳垂不算飽滿,薄薄地透著粉,所以這點紅意更是明顯,毫無避諱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寂珩玉垂眸,從這個方向,可以看見她挺巧的鼻尖和垂下去的眼睫。
又長又卷,時不時顫上兩下,看著不太乖巧。
寂珩玉莫名好了心情,“禦雪很穩,你不用怕掉下去。”
桑離渾身僵硬:“……哦。”
寂珩玉的雙手從她腰間環繞而過,緊緊拉著銀白韁繩。
她情不自禁地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背上是凸起的青筋,攥握時,指骨更加有力。
桑離忽然恍了神,又想起剛離開歸墟時發生的醜事,忍不住問道:“君上,你之前為什麼要把禦雪給我呀?他們都說這是你的馬。”
“嗯?”寂珩玉輕言,“我的馬很多,放著也是放著。”
禦雪聽後白了寂珩玉一眼,高啼一聲,一個大擺翅把兩人從馬背上甩了下去,然後揚長而去。一眨眼的工夫,禦雪便消失不見。
忽如其來的墜落讓桑離小聲驚呼,很快便落在一個懷中。
條件反射之下,她緊緊環抱住了對方的脖頸,待看清來人麵容,著急便要放開。
寂珩玉用力扣住她的腰:“抱緊。”
話音落下,寂珩玉身姿舒展,桑離一點點睜大了眼睛。
月光皎皎,寒芒色正。
他若星奔川鶩,飛騰入雲端,桑離親眼看見他褪去人形,先是身軀,接著是頭頸,最後露出那雙漂亮的仿若龍一般的雙角。
這是桑離第一次看到寂珩玉幻形的樣子。
浩浩星空遮蔽不住他體型的龐大,滿身銀鱗比月皎潔,她坐在他的身體上麵,感受著他的遊動,雙臂一點點纏緊了寂珩玉的脖子。
穿越雲霄,桑離見到了所謂的空海。
這是一場奇景,銀藍霧海布於雲霄之上,它隨雲流動,好似流淌在煙靄中的一塊岫玉,入目皆是一塵不染的無暇。
寂珩玉帶著桑離一頭紮進海裡。
他是海蛇,本就能在海裡自由呼吸,桑離雖不是族類,但他設下的護陣,也能在下麵平安無事。
到了海下,寂珩玉遊動的速度極為緩慢。
空海沒有海底,透過水下可以直接看到雲端下方的山城,經過漣漣波紋,閃爍的燈火細如微螢,與蔚藍相襯,點綴下晃得人移不開眼。
兩邊遊過許多魚類。
五花八門,長什麼樣的都有。
她也看到了亮若燈晝的珊瑚,璀璨的蚌珠和海花,桑離順手揪下一朵小紅花,偷偷摸摸地彆在了寂珩玉的龍角上。
寂珩玉明明感知到了,卻假裝不知道。
——她好像很喜歡讓他龍角開花。
帶著桑離逛完一圈,兩人直接在岸上的海木樹下休息。
海木樹常年花開不敗,偶爾會掉下幾片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也不消融,久而久之便在周圍形成一片茂盛的花海。
寂珩玉不知從哪裡取出一瓶酒丟到了她懷裡。
她低頭聞了聞,酒香撲鼻,是上好佳釀:“你還帶著酒呀?”
“嗯。”
桑離穿越前還是個高中生,她對自己有著嚴格的控製,不單單是酒,平常就連飲料都不怎麼喝。
她聞了聞,又小心翼翼嘗了一口,鼻子皺作一團,“辣。”她丟還回去,“我不喝。”
寂珩玉笑了笑,靠坐樹乾開始獨飲。
“這麼好的地方,為何沒人來?”
桑離雙手環膝,靜靜欣賞著空海。
有雲朵跌落進去,不多時,雲霧暈開海一樣的藍。
“這是流放之海。”
桑離看過去。
他目光沉寂地注視著海麵,“上重天視作它不詳。”寂珩玉指尖摩挲,“我卻覺得……它在水不作一粒子;在天不與雲相爭,獨作一隅,自成大千,多為自在。”
桑離盯著寂珩玉隱在霧中的側臉。
突然冒出一個不切實際的猜測。
也許……他說的不是海。
他是被世間厭棄的那一個。
會不會在某個時刻,他覺得自己如這流放之海一樣,也被生長的海域流放了;如這空海一樣,漂泊在不屬於自己的重霄雲端,卻找不到半點停泊之地。
“我陪你喝些吧。”
桑離朝他伸手要酒。
寂珩玉眼中閃過笑意:“不怕辣了?”
桑離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我能克服。”
他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丟過來。
桑離抱著瓶子,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仰頭乾了。
等乾完半瓶,她才感覺不對。
桑離吧砸吧砸嘴:“甜的?”
“甜花汁所釀的。”寂珩玉神色平平,眼裡蕩進一縷暖光。
他說——
“有些事,不需要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