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鬼吹嶺, 霧瘴漸濃。
馬蹄踩住樹葉發出咯吱咯吱地響動,司荼拽緊韁繩,嗅到從霧氣裡傳來的危險的氣息。
她勒住馬匹, 直勾勾看向野林深處。
“何人?!”
“我倒是想問問你是何人,竟敢擅闖這鬼吹嶺。”
司荼暗自觀察著來人。
此人手持鐵齒錘,身高約莫九尺,身在鬼蜮卻沒有鬼氣。
“我要見伏天喉。”
司荼已確定他的身份,聲音清脆, 不輕不重砸在這層層黑霧中,眼神更是不避不退, 與之對峙。
那人眉心淩然, 登時上下審視她一番。
司荼也不囉唆, 揪著崔婉凝肩膀的把她從轎子裡拽了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那人麵前——
“這才是真正的凝月夫人, 你們抓錯人了。”
大漢狐疑地打量崔婉凝一眼。
罷了擺頭:“彆框我,抓來的那個可比她漂亮多了, 穿的也和那天仙兒似的。她是凝月夫人?我看是丫鬟是說不準。”
丫鬟一字落到崔婉凝耳中,卻是讓她渾身重重一震。
麵紗下的唇瓣死死咬在一起,眼梢一瞬間劃過名為不甘和羞恥的情緒, 轉瞬就被脆弱壓下。
她戰栗著,衣衫下的指尖跟著作顫。
司荼道:“相傳凝月夫人血肉為寶, 是否不是,你一試便知。”
大漢聞聲, 表情瞬間正色。
“總之我無心糾纏你們魔界的事, 隻是勞煩你通報一聲。你們抓的那個是我朋友,如今我把正主給你們帶來了,我們一換一, 我換完就走,保證與你們互不乾擾。”
他思襯:“成吧,你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大漢折身走進城門。
司荼拉著崔婉凝來到一棵樹後以作等候。
怕她逃走,司荼用一根繩子緊緊把她捆住,接著雙手環胸,不耐煩地等待著。
崔婉凝在旁邊一言不發,小家子氣的模樣看得司荼一肚子火,她忍不住推過去一把:“自打來到花山城,我就覺得桑離躲躲閃閃不太對勁。你老實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拿捏著她什麼把柄,威脅她給你們辦事兒?”
司荼沒有打探彆人秘密的癖好。
可這事關人身安危,若厭驚樓真的用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控製住了桑離,身為她的半個朋友,怎麼著也要出手相助。
就算打不過厭驚樓也沒關係,她可是神女,到時候故意讓厭驚樓捅她一刀,以此引下神罰,劈死他也是他活該。
司荼暗自點頭,認為可行。
那……厭驚樓把她捅死怎麼辦?
她摸著下巴來回踱步,不知不覺思緒已經飄至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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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荼來等待之際,還有兩人正蟄伏在暗處觀察著情況。
岐恢複原形,馱著寂珩玉盤旋在高空之上,透過事先掩下的術法,能在通天鏡裡看到和聽到下麵的一切畫麵。
他揮打著翅膀,問寂珩玉:“君上,我們動手嗎?”
“靜觀其變。”寂珩玉不慌不慢晃著手上扇子,“伏天喉想以此計誘厭驚樓現身,若他真敢前來,我們便找個機會,一網打儘。”
岐頗為意外:“君上要殺厭驚樓?”
他不語,等同默認。
岐收起眼中驚疑,頗為堅定道:“弟子願助君上一臂之力,隻是……”他想問又不敢問,局促半晌,仍是擔憂道,“不知桑離姑娘如何了。”
寂珩玉搖扇的手腕瞬間停下。
他的肩胛骨仍在作痛,除此外再無其他不適,想來除了最開始這一下,她是沒吃什麼苦頭的。
寂珩玉繼續把玩著扇子,“好得很。”
“啊?”岐扭過頭,“君上怎麼知道的?”
岐的原型是鬿鬼。
鬿鬼是荒古時期才存在的巨大的可怕的怪物,到現在已經接近滅絕,這個“接近”的原因,也是因為岐還活著。
他的真身是任何語言都形容不了的醜陋,老天爺好像把所有駭人的形態一同拚在了他身上,臉的顏色是光彩陸離的;長得也是五花八門的。
饒是寂珩玉,也會在毫無設防的時候被他嚇上一跳。
他低沉一瞬,旋即一扇子敲打過去:“你何時怎麼多事了?把腦袋轉過去。”
岐委屈地扭過頭:“君上若嫌我生得難看,當初何必救我。”
寂珩玉:“因為是我打的。”
“……”
哦。
這倒也是。
談話間,下麵有了動靜。
“主人讓你們進來。”
大漢自城門出來,對著司荼說。
司荼救人心切,一話不說崔婉凝跟他進城。
荒城內已被伏天喉和羅山王的一眾殘黨所占據,這些魔裡有修為低淺的,卻也不乏高手。
無數雙眼目盤踞在她身上,饒是司荼也不由得心慌起來。
“行了,你在此等候,讓她隨我進去。”
大漢單獨點名。
司荼不同意:“我們要一起進去,說好了一換一。”
隻見大漢冷笑:“主人隻答應見你,可沒答應和你一換你。”
“你——!”
司荼抬掌欲要還手。
大漢朝眾人使了個眼色,霎時間,密密麻麻的迷魂散將她包圍,根本不給她出手的機會。很快,在迷魂散的作用下,她身體晃了晃,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一個矮小的低魔踢了踢她,眼中一閃而過貪婪:“這個怎麼處理?”
大漢拽過旁邊的崔婉凝,厲聲叮囑:“暫且羈押水牢。主人特意吩咐過,此人是神族,不可傷她分毫。”
那個矮小的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後退兩步造次,命人架著司荼前往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