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魔域的這條路險阻重重。
愈往深裡走, 活躍的魔種和魔物愈多,偶爾還能遇見低魔成群聚集。
桑離修為高過他們,所以並不怵, 一路上也算是平安。
待正式抵達魔界, 獨屬此處的厚重的陰鬱氣息撲麵而來。
烏曜低懸頭頂。
赤紅眼珠灼熱燃燒,俯瞰大地。
這是一座殘城。
深暗,破敗,無光,所有人都著深袍,兜帽蓋臉,遮蔽得嚴嚴實實, 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不被頭上的“烏曜”灼傷。
城鎮有一部分蓋在地麵,也有一部分掩在地下。
而對於一無所有的低魔來說,他們隻配苟延殘喘在碎石瓦礫當中, 靠高等魔修或者魔仙的殘渣剩飯度日。
桑離騎著毛驢慢悠悠地從中穿過。
蹲坐在兩邊的魔修們目光追隨,帽簷下唯獨露出一雙眼球,透著掩藏不住的貪婪。
等她身影經過, 有人鬼鬼祟祟去地下通報一聲。
隨即蟄伏在暗處的數道影子動了起來,掩藏氣息向她靠近。
桑離耳聽八方,她一手拽著小毛驢,一手做好反擊準備。
刹那風起。
她暫收靈力, 觸發妖氣朝後空揮出一道銳利妖刃。
妖刃如靈火輕盈,唰地一聲越過般空飛掠遠處。
怪異的是, 身後空無一人。
她還維持著防禦的姿態, 停滯半晌都沒再見有人過來,這讓停留在原地的桑離很是困惑。
莫不是第六感出錯?
不應該吧,她明明感受到了殺氣。
想不通, 桑離迷茫地歪了歪頭,也沒再糾結此事,騎著小毛驢繼續向崟洲的方向前行。
風中翻湧著濃鬱的血潮氣。
一襲黑袍的男人長腿曲起,靜靜坐在房梁上,目送著那道身影遠去。
他腳下橫著七、八具屍體,都已死透,血跡順著身下蔓延,吸引來魔狼前來啃噬。
寂尋身形躍起,再次跟上。
每當有魔種妄圖襲擊桑離,他都風卷殘雲,一擊斃命。
子時,桑離順利返回崟洲十殿。
她不作耽誤,提前打好腹稿後,把小毛驢拴在一邊,孤身前往浮刹宮麵見厭驚樓。
桑離在外等候良久,守殿宮人才姍姍來遲:“魔尊正在照看凝月夫人,魔尊讓小的傳話,說大人今夜先回去歇著吧。”
桑離皺眉:“你沒有告訴他,我很著急嗎?”
宮人施施然行禮:“抱歉大人。”
沒有辦法,桑離隻能先回到原來小狐狸的住處。
小狐狸有一座獨自居住的彆苑,就是偏了些,因為動輒任務在外,也不經常回來住的關係,這裡的條件都比不上宮殿裡婢女的居室。
桑離牽著小毛驢,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彆苑,入目的是一片荒涼和雜草叢生。
望著滿院狼藉,她先是呆站了會兒,旋即拴好毛驢,順著記憶回到寢屋。
推開門是一片潮暗。
她點亮燭火,明澄的光頓時驅散昏暗。屋子裡沒有過多奢侈的擺設,窗台處擺了一株天香花,不過多久未換,花已乾枯了。
桑離四處閒逛著。
衣匣裡還掛著幾件小狐狸的衣裳,與她外表不符,都是清素的款式,布料也很普通,彆說裝飾,就連過多的花紋都難見;鏡台更是空空蕩蕩,倒是下麵的奩裡小心收放著一個紫木匣子。
她打開,裡麵竟是一隻翡翠鳳玉鐲。
下麵還壓著一張小紙,上麵寫著娟秀的字跡——
[尊上所贈,生辰之禮。
正月初七。]
正月初七。
桑離掐著手指頭算了算,發現小狐狸和自己是一個生日。
她來回把玩著那隻鐲子,嘗試著往手上戴了戴。
環子小了半圈,桑離擠半天都隻勉強撐到大魚際那裡。
量了量尺寸,發現倒是很配崔婉凝。
桑離無語地扯了扯嘴角,隨手把那玉鐲放了回去。
就說嘛,五百年來厭驚樓隻送給她一個禮物,就算是心血來潮之意也過於稀奇。
正月正是凡間門熱鬨的時景。
想來是他陪著崔婉凝四處遊玩,買來禮物送她,不承想崔婉凝不喜,這才甩手丟給了小狐狸。
也就是隻有她沒看出來還收放起來當個寶貝了。
傻乎乎地,竟然還特意寫下了時辰。
望著小紙上一筆一畫的筆墨,再看周圍潦草的居室,桑離無端地難過起來。
崔婉凝一接回來便被安置在了芙蕖宮。
那裡比這裡好上百倍,厭驚樓怕她住的不習慣,甚至園林都是按照凡間門的樣子裝扮的,怕魔宮寒露重,還給她掛滿夜珠石,用作模擬日光。
桑離漫不經心地趴在桌上,想起來小狐狸最開始也是怕黑怕冷的。